第43章
作者:
风荷日梨 更新:2025-09-15 10:28 字数:3590
奚叶仰起头,看着日光下姿容绝艳的夫君,他果真一如当年般情意缱绻,好似眼中心中都满满当当住着一个奚叶。
前世她就上过这种当了。
至于今生么,她弯了弯嘴角,面上满是柔顺,将手轻轻放在夫君手心,手被用力拉起,一个旋动间,就落入他的怀中,两人亲密相依,外人瞧见,只会道三皇子夫妇真是情意绵绵。
做戏么,谁还不会呢?
小厮驾马,驶过上京街道,往曲江庭而去。
奚叶坐在马车中,用力掐住虎口,月牙形的指痕宛然印在上面。她垂下眼眸,胸口轻轻起伏。
不过,还真是恶心。
奚叶偏了头,掀开金丝帷幕一角,外面行人熙熙攘攘,上京街道旁一重接一重的飞檐翘角迅速闪过,如河水流淌永不停歇。
此刻人间的确繁盛如花。
她的唇畔一丝笑意。
马车中,谢春庭有几分不自在,眼神看来看去,就是不落在奚叶身上,想了想,他从车厢中随手翻出本书册,刚一打开就立马合上,眼神羞怒。
偏生旁边的小女子还在此时凑过来,语气好奇:“殿下在看什么书?”
谢春庭羞恼地将书册盖上,一口否认:“不过是些闲书罢了,无趣得紧。”
闲书?奚叶看着谢春庭迅速染上绯红的耳畔,还有颊边那一丝可疑的晕红,半笑不笑地收回视线。
嘁,在这装吧就。
她屈起手指推开旁边的幕篱,指尖绕着发丝打转,眉眼盈然。
陛下大宴曲江庭,想来有许多故人在,她可得好好想想,如何以新人之心对故人。
*
曲江庭内。
宫人捧着各色杯盏、果碟鱼贯而入,垂目恭敬。
宴席是按品级分的,上首为帝王御座,身侧是皇后之位,再下便为新晋了位分的容淑贵妃及其他妃嫔、皇子、公主之流。
庭中两侧设下坐席百众,遥遥不见尾,一道为鹿鸣山修士,一道为江淮水患有功之臣,朝中官员、五姓七望族中代表及水患将领列席其中。当然,那位被天下人视作高义的邵氏家主坐席自然在最前面,与皇室勋爵比邻而坐。
现下,已有不少人列席,零零散散坐着,只等御驾从宫城来此宣布开席。
有熟识交好的官员不免趁此机会攀谈,曲江庭外百姓涌涌,庭内也是热闹无比。
奚景弈跳下马车,看着眼前富丽堂皇气势恢宏的庭院,不免叉腰得意:“陛下这次真是大手笔啊。”
在鹿鸣山修习的日子里,他每日只能面对着青翠山林苦练术法,已经许久未见到这样恢弘气派的场面了。
奚清正也看着庭院正中匾额,上面是陛下亲题的“曲江庭”三字,笔走龙蛇,气吞山河。
他捋捋胡子,带着几分感叹,陛下的确大手笔。
此次天子与民同乐,一为庆贺修士学成归来,二为庆贺江淮水患治理功成,三则是为了庆贺燕老将军平定西北胡人叛乱。大周国定,喜事多多,天子心悦,于他们做臣下的来说也是好事。
如此风调雨顺,往后才可辅佐帝王开创百年基业,彪炳青史,万古流芳。
见奚景弈还是一副呆傻傻仰望着华丽庭院的模样,奚父咳嗽一声,冷面道:“还不快带着你妹妹去里头坐着。”
这次筵席盛大,出席之人不乏王公贵族、世家公子,他想着子卿若跟在自己身边免不了被玉宁公主盯上,还是让长子带着她坐到修士席中为好。
奚景弈回神,连忙应下父亲的嘱咐,转头扶着奚子卿从马车中下来:“妹妹,咱们快些进去吧。”
奚子卿戴着面纱,点了点头。
一行人就此分开。
随着滴漏一点一点走过,很快就到了亭午时分,席中已尽数坐齐,觥筹交错,丝竹落玉盘,悦耳无比。
小黄门声音尖锐:“三皇子到——”
庭中一时人声俱寂,纷纷停住动作往门厅看去。
三皇子依旧身形挺拔,鹤骨松姿,容貌绝尘,高不可攀,缓缓自庭外迈步而入,眼神淡漠。离得近了,众人才看见他身后跟着一女子。
山茶裙裾,纤纤玉手随意交叠身前,形容自在,幕篱遮罩,也难掩其容色如玉,身姿窈窕,艳色风流。
眼见如此般配如画的一对璧人出现在面前,众人一时呆住,尤其是那往日便对三皇子芳心暗许的闺中女眷更是眼神追随,自然了,从前便倾慕奚叶大小姐的公子们也是移都移不开视线。
可恨!座中人大多咬碎银牙,生恨自己不是他与她身侧之人。
宁池意挑起眉,看着殿下与三皇子妃安坐于上首席位,凝视一刻收回视线,摩挲着杯盏,不由失笑。
殿下,不是口口声声厌恶此女子吗?
还是说,殿下真的把他的举案齐眉劝告之语听了进去?
殿下,是这么容易被规劝之人吗?
第32章 看他作甚
春貌美
奚景弈努力克制着才没有发出“哇塞”一声,一年不见,奚叶妹妹真是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他看着周围修士们闪闪发光望向前方的视线,不由得意一挺胸。
这是他的妹妹,他的!
还没等众人感慨完,小黄门又宣道:“二皇子到——”
席中骚乱起来。
无他,实在是上京之人太少见二皇子参加宴席了。往日无论是中秋佳宴、国之盛典、上元佳节,体弱多病的二皇子都甚少参加,大多居于二皇子府调养身体。
这是去岁除夕宴饮后,他们第一次见到二皇子。
谢望澈披着厚厚的氅衣,被身后长随小心扶着上了步阶。
他轻咳一声,脸色苍白,看着正欲起身行礼的三弟和三弟妹,嘴角隐没一丝笑意,语气温和:“不必多礼。”
他看向谢春庭,脸上满是赞赏:“三弟果真有大才。”
这大才,自然指的是治理江淮水患之功了。
奚叶隔着朦胧幕篱,望着这位见山不见水的二皇子,唇角微弯。
虽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却是将来的东宫太子,被大卸八块、鲜血淋漓的当朝太子。
无暇美玉,遇上坚硬石块,自然会摔得体无完肤。
奚叶有些出神。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①
她低头笑了笑,当是天道之过吧。
谢春庭行礼道:“兄长谬赞。”
自此无话,谢望澈坐在软椅上,垂眸为自己斟酒,谢春庭也淡淡垂眼。
瞧着倒是兄友弟恭,甚是和睦。
坐席中的人仰着脖子偷偷打量上首的风起云涌,心里也在忖度着这太子之位究竟会花落谁家。
陛下还未至,他们放心地窃窃私语起来。
正说得欢畅,那头小黄门又一唱名:“赵郡李氏,族中十三子,李愿到!”
被打断了八卦之心,大家不由恼恨,心道士族真是好大的派头,居然敢在皇子列席后姗姗来迟,更过分的是,赵郡李氏怎么敢派个无名无姓的族中子弟来,方才博陵崔氏、范阳卢氏他们出席的可都是族中早就颇具盛名的大家公子,这个什么李愿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不少人目光看向门厅,此时日光正盛,来人是个极年轻的公子,光影洒落身后,他一袭轻薄黑衣绸缎,墨发垂下,徐行至庭中,越走越近,众人才见他眉眼妖冶浓丽,面目白皙,长眸漆黑,鼻梁高挺,唇角洇红,组合在一起容貌盛极,堪称妖孽。
当真是,秀色可餐美少年。
便是那持重老成的官员也有一时看呆,何况其他女眷之流。
其美之,掠夺心神,攫取魂魄,望之就像不慎一脚跌入幽深潭水,呼吸停滞,溺毙其中。
这是谁啊?
崔经偏了偏身子,问旁边的范阳卢氏嫡子:“赵郡李氏何时出了这等人物?”一出场简直将方才的天家皇子都比了下去,更别提他们。
卢遇之也有些困惑:“我这几日的确听到些传闻,说这李愿惹得其润他们颇为不快,也不知今日为何是他出面参加曲江宴席。”
得罪了那个睚眦必报的李其润还能全头全须地来到此次宴席,看来有点本事。
崔经不再说话,看这极年轻的美貌少年走上前拜见皇子。
士族到底居于皇权之下,再势大还是要毕恭毕敬,方才他们也是这般流程,崔经颇感无趣,喝了口茶水。
不料下一刻,他就听见李愿清脆的嗓音在殿中响起:“草民,拜见三皇子妃。”
无官身,自该称草民。但后半句为何只拜三皇子妃,二皇子、三皇子不是还好好地坐在席上吗?
李愿的话还在继续,他仰起头,顺滑黑发在微风吹拂下轻轻飘起,嗓音清凉:“吾,倾慕三皇子妃许久,今朝得见,甚为欢悦。”
崔经一口茶水喷出来,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神错愕,疑心是自己幻听。
纷纷抬头看去,果见三殿下脸色冷沉,眼神布满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