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作者:
风荷日梨 更新:2025-09-15 10:28 字数:3619
这样一个女子,究竟是从
哪里来的。
奚叶接过锦盒,屈膝行了礼:“多谢公主。”
谢她吗?其实应该是她反过来谢谢奚叶。嘉钰长公主笑了,那笑容中有释怀也有无奈。
蹉跎半生,被迫卷入皇兄当时与其他皇子的博弈之中,身为公主之尊却不得不屈从于世道纲常,对所谓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求娶她的一个小吏尽着妻子本分。
世间事,阴差阳错,还真是没办法。
但她还是有些不明白:“你怎么会知道我手上有一道圣旨?”
月色如水,奚叶笑了笑,垂下眼轻声道:“其实我不知道。”
原先处在这个时间点的奚叶当然不知道,但她已经重活一世,自然知道嘉钰长公主手上有一道空白圣旨。
这道空白圣旨是建德帝登基之后见小妹始终郁郁不快,特地赐下的。圣旨空白但已盖就玺印,可以在紧要关头拿出救人一命。
嘉钰长公主或许想过为三皇子拿出这道圣旨,但最终还是用在了忍无可忍愤然杀了冯离的自己身上。
不过今生她已经替嘉钰长公主杀了冯离,这道空白圣旨自然无用了。
赤攒宫灯在房内闪烁,嘉钰长公主卸下负担,连郁郁的容色也显得光亮了不少,她看着奚叶:“所以你的确是在为谢燕求这道圣旨。”
奚叶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自己所求:“是。”
嘉钰长公主有些不解:“谢燕也会需要这样的圣旨吗?”
被建德帝捧在手心爱重的玉宁公主,中宫教养,也会需要这样不到万不得已不拿出来的圣旨吗?
夜色弥漫,奚叶看着周遭华贵的布置,不由莞尔。同样被武宁帝宠着的小女儿,不也同样面临万难的抉择,一面是父皇的命令,一面是皇兄的恳求,最后赔上自己一生好光景。
谢燕当然会需要这样的圣旨。
奚叶只是沉默着,嘉钰长公主似乎也在这种寂静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只是笑了笑:“无论如何,多谢你替本公主解决这个疴疾。”
至于她如何能除去这个疴疾又全身而退,这些问题都不是嘉钰长公主想关心的。
银货两讫,如此而已。
奚叶恭敬行了礼,退出公主府。
月亮高高的挂在夜空中,上京的动荡不过在一瞬间,待得知壮烈而死的不过是个早就被遗忘的驸马,那些大人物又重新陷入了安眠之中。
然而有个大人物却没有睡。
奚叶迈进琅无院内室,看见的是穿着氅衣面无表情的殿下。
谢春庭用手叩了叩床沿,眼神幽深:“我等了你很久。”
奚叶静静地站在门边,没有动也没有笑。
谢春庭反倒笑了一声,他站起身步步逼近,语调昂扬,仿佛只是在同夜游晚归的妻子闲聊:“我听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奚叶此时才有一点表情,她动了动嘴角:“什么事?”
身形高大的殿下停下脚步,挑起眉:“你不知道什么事?”
雪枝形宫灯默默燃烧,奚叶一脸无辜,是真心实意的不懂:“臣妾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还真是无辜可怜。
谢春庭看着面前清丽潋滟的女子,轻描淡写开口:“冯离死了。”
冷风自门缝灌入,吹起室内对峙两人的发丝,奚叶歪了头:“冯离是谁?”
谢春庭短促地笑了一下:“被你亲自提笔写就遗言的冯离,这么快就忘了吗?”
若不是等了太久始终不见她回府,他也不会派出暗卫在上京城中查探,这一查探就发现了不得的事情了。那明晃晃挂在摘星楼的丝帛上的字迹被暗卫印了回来,呈到他眼前时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
笔迹大开大合,如笔如刀,显然就是奚叶当初压在禁院碗底留给他的字条上的字迹。
她迟迟不归,原是去杀人了。
杀人也罢了,还丝毫不避讳。
谢春庭看着面前的女子:“奚叶,你为什么要牵涉进这些事情里来呢?”
冯离除了是驸马以外,私下还干着替谢嘉越搜罗瘦马暗娼的勾当,谢春庭一直在暗中搜集证据,就等来日直接揭露,好在父皇面前断了谢嘉越继位的可能。
如今冯离轻轻松松死了,死前还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这下即便把横陆街那些丑事揭露出来也无济于事了,毕竟死无对证。
谢春庭丝毫不怀疑奚叶就是因为知道他的打算才特地杀了冯离。
从支使邵云鸢抢走士族之功、让世人以为他结党营私,到如今一气呵成杀了冯离,桩桩件件,她都满怀恶意。
她口口声声爱恋,原来那都不过是障眼法,一有机会她就会断了他所有筹谋。
见谢春庭如此追问,奚叶笑了笑,心情很好:“殿下说这个啊,臣妾只是在秋叶宴上听说了嘉钰长公主的遭遇,心有不忍才出手罢了。”
谢春庭居高临下地看着微笑着不改说辞的奚叶,声音如同淬了冰:“本殿不信。”
他再也不会信她了。
第67章 你不开心
信与不信的,有什么要紧呢。
奚叶付之一笑,迈步绕过站在面前眼神凛冽的谢春庭,兀自走向床榻:“殿下不回去么,臣妾要安寝了。”
谢春庭眼中怒火直冒,他一把转过身攥住奚叶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你真的没有话要和我说吗?”
许是气得狠了,他连自称都忘了,只一味固执地要一个答案。
奚叶甩了甩,发现甩不开,她冷冷地看着谢春庭,语气厌恶:“殿下到底要听什么,臣妾说过了,杀冯离只是因为他该杀,和其他人都没关系。”
只不过是在追查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顺手推舟而已。
谢春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清明不少:“所以你果真一直很讨厌我。”
曾经的亲吻、乖顺、调/教,都只是她的手段而已。
被这么明明白白揭露,奚叶也不过弯唇一笑:“哪里的话,臣妾最喜欢殿下了。”
她很美,即便是这么冷然站在面前,也丝毫不掩卓然光采。
但美人如毒蛇,吐出的话字字如刀:“臣妾只是,嫌殿下脏。”
她嫌他脏。
谢春庭眸色忽动,十分艰难地问话:“你嫌我脏?”
奚叶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腕,语调鄙夷:“难道不是吗?殿下早就心有所属,且这所属之心还是臣妾嫡妹的,每每想起,总如鲠在喉,万分作呕。”
“所以,每当想起殿下日子顺遂,臣妾总是觉得不太开心。”
“殿下不开心了,臣妾就开心了。”
她说他脏,说他令人作呕,说他不开心她就会开心。谢春庭脑袋被劈开个口子,神魂俱灭,喃喃道:“可是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真的不喜欢奚子卿了。”
真的不喜欢了吗?
奚叶懒懒一笑,其实她根本无所谓谢春庭心有所属之人是谁,有多少,从前如何,往后如何,通通与她无关。
只不过,天道想要促成他与奚子卿,她就不能让天道如愿。
奚叶笑了笑,温温柔柔地问:“殿下应该好好想想,殿下从前心有所属,这等事换了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心甘情愿接受的,如今臣妾不计前嫌,难道殿下不该感恩戴德吗?”
谢春庭脑袋嗡嗡的,竟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她有时候做出一些让他不快的事,是在故意报复他吧。
奚叶歪着脑袋,眼眸含着清浅笑意:“还有当初,臣妾初到禁院,是殿下用杯盏砸过来让臣妾滚的吧。”
这一追溯,就到了更远的曾经。
谢春庭无法辩解,只能看着她轻声发问:“那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如果不是今日撑着一口气逼问,他都不知道她的心里潜藏了这么多恨意。
现在问出来了,谢春庭无法回避,只能寄希望于能做什么来补偿她。
奚叶看着金枝玉贵的夫君,半晌才“扑哧”一笑:“殿下跪下道歉不就行了。”
她本只是随口一说,转身便要走,哪知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她侧
过头,果然见谢春庭结结实实跪在面前,眼角微红,连语调都有些不明不白的委屈:“奚叶,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
就这么水灵灵跪下了?
奚叶满头问号,并没有靠近眼前这个疯癫的殿下,反而后退了一步,摆了摆手:“不,不必,殿下实在不必如此……”
谢春庭赌气道:“有必要。”
他挪了挪膝盖,离奚叶更近,脸贴在她的腰侧蹭了又蹭,眼泪不知怎么又落了下来:“奚叶,我是真的喜欢你。”
积松如玉的殿下这样跪在面前可怜巴巴告白,奚叶看着看着忽而一笑,抬手挑起他被泪迹沾染的面颊,俯身居高临下瞧着他:“殿下当真喜欢臣妾?”
本是怒气冲冲的质问,一转眼又变成这样,谢春庭却不觉不对,反而用力地点了点头:“当然!”顿了顿,他又小心翼翼试探:“你不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