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作者:风荷日梨      更新:2025-09-15 10:28      字数:3607
  
  大监面皮白皙,身形不高大却尽显天家威严,他低头看着跪拜在地的两个姑娘,拉长了嗓音:“你们,谁是宁公子的未婚妻啊?”
  常亭月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第74章 不要成婚
  所以宁小公子嘱咐的缄默是在此时?
  常亭月皱着眉,瞥了眼嗫嚅着没说话的常语舟,也识相地闭了嘴。
  宁四公子,为这桩婚约闹到陛下那里去了?
  见大监睨着她们,常语舟慢腾腾抬起了头,有些欲言又止。
  大监突兀地笑了一声:“那就是这位常小姐了?”
  常语舟不懂为何宫中大监突然寻来常府,也不甚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是以她并没有如往常那般急哄哄宣扬起这桩说出去会令所有上京女子艳羡的婚事,而是迟疑着发问:“不知大监为何问及此事?”
  父亲只是说了这个口头婚约可能会成真,无论如何还未曾到“未婚妻”这个身份上,常语舟抚了抚心口,这是什么意思,宁四公子答应成婚了吗?他去求陛下了吗?陛下派人来宣圣旨了?
  原本嫁娶自由的婚事,现在已经上达天听,要成为板上钉钉的赐婚了吗?
  常语舟心跳砰砰,只见大监皮笑肉不笑道:“陛下听说了这桩婚事,想要成人之美,特此遣咱家来问一问谁是宁公子的未婚妻。”
  他的语调慢悠悠的,带着点尖细,听着让人寒毛直竖:“不过,原来你们常家真的有两位宁小公子的未婚妻啊?”
  当初的婚约只是常老太爷与宁老太爷口头约定,相约族长之子互相通婚,因着常府在户部尚书常忠这一辈上换过一位族长,这婚约也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要说是族长之子,常亭月的父亲为族长的日子比常语舟的父亲还要久很多,且当初常老太爷在世时,定下的族长也是常亭月之父,只是如今现任的族长已然换成了户部尚书常忠。
  若真论起来,谁是名正言顺与宁四公子有婚约之人还说不清楚呢。
  常语舟闻言如遭雷劈,顾不得许多,急急辩白:“不是,只有我才与宁四公子有婚约,族长之女就是我呀!”
  大监却没听她的真诚之言,看向一直沉默的常亭月:“常二小姐,宁公子说女子有不事二夫之节义,他虽为男子,也理应恪守品行,他想问一问你,可愿意接纳他?”
  风向急变,火一下烧到了自己身上,常亭月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率先对上的就是自家堂妹喷火的眼神,她咬牙切齿,似乎马上就要扑过来撕碎她了。
  唉,近在咫尺的鲜桃,是个人都想啃一口,即便知道宁公子的问话是一句常规的托词,常亭月还是有些脸热。
  还好厅堂大敞,冷风席卷进来,吹散了她脸颊的热气。常亭月克制了下内心澎湃的冲动,看着大监白皙的面皮,坚定地、缓慢地摇了摇头。
  那封烫金的拜帖还放在她的桌案之上,平素一向高远如天间云月的宁四公子向她做了一个许诺。
  若能成事,他愿意许她一个承诺。
  无论是金钱财帛,还是地位名声,抑或他能做到的一切都可以给出。
  先前常亭月还有些不解,若只是让她保持缄默,何须如此费心,做出如此具备分量的承诺。
  直到现在,直到此时此刻,常亭月才恍然大悟。
  宁四公子不想成婚。
  但背负着言而有信的枷锁,加之堂妹乃至三伯父一力促成的急迫态度,宁四公子也实在为难,竟然求到了自己身上。
  他居然还打听出了族内的变动。
  如此来看,宁四公子为这桩婚约也是费尽了心思。
  眼见常亭月摇头表示拒绝,常语舟登时转过头来看着大监:“我堂姐拒绝了,那我的这桩婚约可以作数了吧?”
  如果先前说宁四公子是在避讳两位族长之女造成的误会,那现下总没问题了吧,毕竟堂姐态度很坚决,也幸好她知道识相拒绝。
  大监像是有些意外,再度看了常亭月一眼才回过头来,看着常语舟似笑非笑:“常三小姐,宁公子说了,他只有一个人,只能认一桩婚约。”
  许是注意到了厅堂外拂动的紫鱼服衣摆,大监不咸不淡地收了笑:“陛下,也觉宁四公子十分专情十分知礼。”
  也不知道这位刚入内阁不久的宁学士在陛下面前是如何言辞恳切陈情的,竟然引得陛下过问起臣子的婚事来,还遣了他特地来常府问一问常小姐的意见。
  不过现下来看,宁公子其实只是在借陛下拒绝这桩不相配的婚事,无论对象是常二小姐还是常三小姐。
  难得常二小姐竟然真的拒绝了,倒有几分意思。
  大监一锤定音,常语舟也不笨,自然听出来宁四公子只认堂姐那一桩先前的婚约而不认她这一桩后来的婚约,但堂姐那般坚定拒绝,岂不是说明他们常府与宁四公子的婚事全然作罢了!
  宁四公子是什么节烈贞夫吗?
  常语舟简直快气晕过去,就因为这前族长后族长之事,他居然百般推拒,只肯一心坚贞求告先头的有婚约之人。
  不是,她才是现在的常府族长之女啊!
  说来说去,宁四公子就是不想和她成婚吧。
  到嘴的鸭子居然飞了!
  常语舟面色涨红,眼泪顿时从眼角滚落,也顾不得礼仪,抬起袖子就抹泪。
  从初初得知荒谬的口头婚约竟然不是白日幻梦,竟然是真的有可能成真,她激动了许久,日日都在催促爹爹加快进度,眼见宁府那边就要松口答应,宁四公子居然来了这么一出。
  她真的要气死了!
  常亭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和宁四公子玩心计,怎么可能玩得过呢。
  大监眼见要问的事情已经问完,也得到了常二小姐的答复,一甩浮尘迈步离开,厅堂前偷听的丫鬟小厮“嗡”地缩回身子,只有户部尚书常忠面色不改,含笑道:“今日真是辛苦大监了。”他推过来一个朴素的银鱼袋子,大监上手一摸,顿时明白分量,面上也带了几分笑,语重心长道,“大人,其实令千金才貌不输他人,又何必只盯着宁四公子一人呢。”
  他凑近了几许,密不可察般道:“陛下,对宁四公子另有安排。”
  来自内廷的大监这么说,常忠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这位名动上京的宁四公子将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拘束在女儿身上实乃有些苛待,陛下也未必愿意忠实的文臣一脉与六部沾染上关系。
  只是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她小时候做父亲的官职低微,委屈她在族内不被重视,等到后来步步高升,他也想为女儿实现她之所求。
  可惜。
  常忠目送大监走出门,脸色平和下来,叫了常语舟回房间闭门哭,又对着常亭月温和道:“亭月,语舟的事牵连你了,你别不高兴,伯父向你赔罪。”
  常语舟急忙摆手,身为六部尚书之一的伯父向侄女赔起罪来,这叫她如何敢当。
  况且这是牵连吗?她咳嗽一声,她可是实实在在于这场风暴中得到了好处的人。
  唯一的人。
  看了眼三伯父有几分缓沉的脸色,她抬手用袖子掩住唇,她还是在暗地里偷偷乐吧。
  *
  次日大朝会之后,季奉忽然发现这几日都没出现的宁池意居然早早等在议事厅里,嘴边噙着笑意,瞧着心情很不错的
  样子。
  殿下还没走进来,率先见到宁池意的季奉先喊了一声:“宁四,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宁池意收回落在谢春庭案桌上一幅画卷的视线,抬眼看过来,见谢春庭刚巧掀开帘帐走进来,嘴角笑意更真诚:“近来刚好解决了一件棘手之事。”
  咦,能被宁四也认为棘手的事情,向来一定十分难办。季奉好奇心更甚:“是什么难事?”
  向来被上京那些女子追捧为天上月的宁四公子微微笑起来,难得显露了一点风雅洒脱之外的执拗与在意,他转了转指尖的狼毫笔,轻松道:“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一桩婚约,说我要成婚了。”
  嚯,竟然是婚约之事,季奉也有几分戚戚然,到他们这个年纪,家中父母也开始催促成婚了,连季奉这样一心报效国家走武将路线的人也在年节走动时被叔伯长辈明里暗里问过几回,已然搅得他一个头两个大,更何况是宁四这样的秀致公子,且他这次可是直接有婚约!
  他还想再问如何解决的,宁池意已然云淡风轻般笑起来:“好在,我已与那有婚约女子说清楚了。”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看着谢春庭,嘴边含着笑意。
  谢春庭也看着宁池意,眼神却是没什么情绪,轻嗤一声:“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何值当推脱的?”
  他拿自己为例,颇有些过来人的姿态:“本殿的婚事不也是父皇直接赐婚,但如今来看却是合心意得很。”他抬了抬下巴,朝书桌上那一卷半掩半开的画卷示意,表情傲娇,“这还是奚叶昨天巴巴让我带来的芙蕖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