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作者:
风荷日梨 更新:2025-09-15 10:28 字数:3611
宁四公子近来雷厉风行处置了一批朝中佞臣,在上京更是名声大噪,已然有天子第一近臣的趋势。常亭月就是去衣料铺子都能听见闺秀们暗地里的窃窃私语议论。
自然了,从前满心觉得能成就和宁四公子姻缘的堂妹是听不得这话的。自打那桩口头婚约解除之后,这段时日常语舟始终以泪洗面,好不
凄惨。
常亭月虽在以前甚为不满常语舟的嚣张跋扈、不顾后果,但此情此景下还是不免有些同情。
也因此,她用掉了宁四公子曾承诺过的那个心愿,决心带常语舟去玉宁公主匆匆开就的四时宴上见一见宁四公子,也好彻底死心。
但常语舟犹豫不决,一会觉得见了这摘不到的鲜桃是徒增烦恼,一会又暗恨宁四公子的无情,迟疑半日还未出发,逼得常语舟这种好性子的人都有些心烦意乱。
见她这般问,常语舟立时止了眼泪,瘪着嘴道:“我要去!我倒要看看宁四公子这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有什么脸面见我!”
负心汉。常亭月嘴角抽搐,很想说一句“那个婚约根本就当不得真”,但眼见常语舟终于肯梳妆起来,也就歇了这劝告的心思。
反正到时候见了光风霁月的宁四公子,堂妹自然会自己死心的,用不着她来做这个恶人。
且她在心中不着痕迹地期待了一下,高雅如月的新科状元郎或许对朝中要事能处理妥当,但遇着堂妹这等娇纵女子恐怕会束手无策呢。
少年公子很难相邀,常亭月只希望这一次能彻底了结这件事情,不然终日面对堂妹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她实乃黔驴技穷。
不过,玉宁公主竟然肯出宫城了。常亭月缓缓将妆奁里的一支红玉发簪插入发髻中,神色奇怪。
玉宁公主自从出了和亲又未成那一番事情之后,在上京城中的活跃程度大幅降低,当然也有交好的贵女递了信进宫探望过这位嫡公主,回来都是一脸讳莫如深。
可见公主殿下的心情一定甚为不快。
原本以为四时宴不会如期召开,没想到最终还是成行了。
或许玉宁公主已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接到邀请函的诸多贵女与一些世家公子一如常亭月般揣测道。
但与他们猜想的不同,谢燕近来在宫中心情十分不错,有奚叶的一力指引迷津,她早从那场惊天突变中恢复了过来,现在对人生的安排看得十分透彻。
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反正这世道君不君,父不父,母不母,兄不兄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
第99章 是在哭吗
恰逢春夏交际,四时宴一如往昔热闹,上京贵女们头插妍丽的折枝花朵,簪步摇钗,临水行走时,摇摇曳曳如娇花。
受邀而来的世家公子大多容色清峻,尤以其中的宁四公子最为突出,少年公子颜如玉,端方有度,从容风雅,叫旁人看了不免自惭形秽。
常亭月下了马车迈步走进宴席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独自一人坐在湖畔的宁池意。
公子身后青绿绸缎发带吹拂,与柔顺墨发交缠,极其温软极其柔美,眼神微垂,落在湖面粼粼水波上,似乎在出神。
她停住脚步,拉了一把身后气势汹汹的常语舟,警告道:“你可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将堂妹带到宁四公子面前,将那桩废止的口头婚约说得彻彻底底,也算她尽了心力,免得常语舟日夜闹腾下去,传到外人耳中局面越发不可收拾。
无论如何,她也不希望常府与风头正盛的宁四公子交恶。
常语舟不情不愿“哦”了一声。
其实她只是心伤,哭一哭自己的悲惨命运罢了,没想到一向视她为洪水猛水的堂姐竟然会带她来见宁四公子。
两人很快到了宁池意身旁。
因着四时宴本就是少男少女交往游玩的宴席,这边的动静并未引来非议,只是有不少人的眼神有意无意落在湖畔。
常亭月大大方方行了礼:“见过宁侍郎。”
宁池意转过头,不意外看见常府二小姐和三小姐,他回了个礼貌的微笑,站起身也施了礼:“是某该说声抱歉。”
无论这桩口头婚约如何荒谬,终究是他使计在先,失了坦荡。
常亭月看着眼前的宁四公子,少年郎一袭白袍,映着水波荡漾,岸芷汀兰,风雅无双。
她抿唇一笑:“宁公子说笑了,常府与宁府一向交好,何来抱歉。”
常语舟在一旁撇了撇嘴,看看看看,就知道堂姐会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要不是父亲在内也多番叮嘱过她,今日她真的很想对宁四公子口出恶言。
她上下打量着正与常亭月友好交谈的宁池意,少年身形颀长,眉目温和,确然依旧如天上月。
但常语舟才不屑呢,自打宁四公子无情回拒婚约之后,她现在看他哪哪不顺眼,还没等她轻哼一声,少年秀美的脸庞转过来对着她,轻笑一声:“请三小姐勿要见怪,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三小姐玉貌花容,定然能寻到比某更好的夫婿。”
常语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连咳嗽起来,神色有些惊异。
什……什么,宁四公子这是在夸她吗?
但眼前的公子神情很认真,看得常语舟脸都有些热起来。
要命,宁四公子这般说,她心底的恶感都消退了。
这就是京城第一公子的魅力吗?
话既然已经说开,一向在云端俯视芸芸众生的宁四公子都向自己表达了歉意,常语舟身为户部尚书之女,并非真的冥顽不灵,现下便抬了抬下巴:“如此,那我便原谅宁公子了。”
一个夫婿而已,她虽然的确很垂涎如天上月的宁四公子,但既然他一力不肯,加之这段时日父亲母亲还有堂姐他们的劝告,她常语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上京贵女,自然不会再多作纠缠。
宁池意笑了,再度施礼:“多谢三小姐。”
他还谢她呢,常语舟哼哼两声,看自己堂姐一脸揶揄地看向自己,当下有些羞恼,拉着她就回到了女眷席间。
春风四散,宁池意看着离去的常府两姐妹,眼神悠远。
她们都很坦荡。
这样的坦荡,真让他羡慕。
日头渐渐升高,正式的宴席即将开始,宁池意垂眸思索片刻,坐到了相交的世家公子一桌。
伴随着玉旌帷扇自大门引入,长久未出现的玉宁公主迈着从容的步子来到了四时宴,她的神情很漠然,像是什么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来走个过场。
在宴席上的诸人都是上京或大家士族或名门官宦之子,自然十分清楚玉宁公主的遭遇,对她高高在上的表现丝毫不敢置喙,原本莺莺呖呖的场面一时冷寂下来。
落坐在高台上首的玉宁公主见此情形,反倒笑了一下:“四时宴本就是为诸位召开的,请不必拘束,自在玩乐吧。”
公主话语说得很漂亮,是皇家对待臣民一视同仁的态度,众人确认几息,发现玉宁公主是真的不介怀,顿时放下心来,宴席又恢复了热闹。
宫人捧着各色瓜果鱼贯而入,宁池意皱着眉,隔着几张石桌不动声色看向端坐高台之上的玉宁公主。
这位被建德帝宠惯了的嫡公主比之从前的天真娇纵,多了几分高贵冷艳,行事似乎也妥贴了不少。
他忽然开口,问一旁的世家公子:“玉宁公主,近来都是如此吗?”
宁池意身旁的这位公子家中有一叔父当值建德帝起居侍讲,常侍宫廷,对宫中之事甚为熟悉,见宁池意这般问,他也看向了那位身份
尊贵的玉宁公主。
玉宁公主的变故人人皆知,只是因为家中缘故,他知晓得更多一些,比如这位公主和亲事断之后便把自己关在寝殿中,任谁来了也不开门,性情也大变。
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他饮尽手中的佳酿,反正只是一个公主而已,再高高在上,日后不还是要分府别住,难道还指望她能像皇子一般吗?
故而他只是随意笑了笑,酒气犯上脸侧,他大着舌头道:“是啊,怎么了?”
宁池意没有说话,而是抬头看着上侧神色冰冷的公主若有所思。
*
宿嶷醒来的时候,本该牢牢禁锢着他的笼子早已消失,只有手上的金属锁链还在。他动了动手指,发现原本被限制的术法也回来了。
但他没有着急地劈断锁链,而是缓缓扫视山洞四周,不放过一丝痕迹。
他的耳朵竖得高高的,状似不经意般撇过头,背对着山洞入口,将岩壁上的青苍乳石盯得要烧出一个洞来,攥住衣袖默念。
今天是隔了两日的时辰,她……她如果还记得承诺,应该要来了。
至于她之前说的要放他走的话,宿嶷压根没有当真。
她那么坏,以折磨他为乐,怎么可能轻易离去?
山洞水滴声幽微,宿嶷咬着牙屏息等待。时间一点一点推移,久到宿嶷的眼睛都要盯花了,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细碎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