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作者:
风荷日梨 更新:2025-09-15 10:28 字数:3607
对上这样的神色,奚叶不知为何,有几分心不在焉起来,她的脸颊冰凉如雪,在夏日金色阳光下犹如易碎的瓷器,柔美的面容有一丝碎裂,用很轻的声音道:“以后,还很遥远呢。”
见她这般回避,微生愿也没有逼迫,对他来说,讨得奚叶欢心是最重要的事情,他不愿有一丝一毫的为难加诸给她。
为她重新梳好发髻别上玉钗,又替她抚平衣裙褶皱穿上精巧绣鞋,微生愿才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奚叶,昳丽的面庞上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姐姐,只要隔几日来见我一次就行。”
他知道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如若不是思念过甚也不愿痴缠她,所以,只要奚叶能隔几日来见他,他就很满足了。
说的话好像冷宫中的妃子等垂怜,做的事却放肆无忌,奚叶看了眼小铜镜中映出的肩侧红痕,轻哼一声,毫不客气踢了他肩头一下,斜睨着他:“你是不是条狗?”
微生愿捏住她的脚踝,嘴边笑意加深,轻轻吻上去,语调满不在乎:“姐姐忘了吗,我本来就是姐姐的贱狗。”
他说过要做奚叶唯一的贱狗。
自然要说到做到。
奚叶是热着脸颊离开赵郡李氏的,坐在马车上她才恢复了几分平静,想起那只魔的厚脸皮还是忍不住一笑。
只是,关乎以后的对话浮现出来时,奚叶还是垂下眼眸,摩挲着腰间的禁步,似是在犹豫。
也就是在这当口,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还好她扶得快才没有歪了身形。
车夫连忙驭住马,询问道:“您没事吧?”
因着怕怪罪,车夫赶忙解释道是因为街道上有京官奔驰才不得已突兀地换道。
京官敢直接冲撞印着三皇子徽标的马车吗?
奚叶皱起眉,掀开帘子,目光落在那为首的一个官员身上。
他手持熟悉的令牌,神色漠然,正疾速开道往城门而去。
两侧街道还有百姓议论纷纷:“江卫尉这是又要去捉拿谁?”
“嘘,这回领的是三皇子令牌,自然是抓要紧的犯人……”
怪道不避讳马车,原来是同道中人啊。奚叶看着一行人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江卫尉,殿下新扶持的官员吗?
第108章 一对怨偶
池塘芙蕖摇曳,片片粉色花瓣绽开,浮浪滚动,蝉鸣初歇。
奚叶倚在亭前雕花栏杆上,支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轻敲手指,远处假山石旁人影稀疏,有人似乎瞧见了她,环环一礼。
奚叶眯起眼睛一笑。
是他。
那日上京宽阔街道中手持令牌疾速而去的男子,沉静如霜。
她本想朝他挥挥手的,可余光中又瞧见廊下走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素白衣衫,眉眼冷漠,行走在掩映假山草叶之中。
是谢春庭。
奚叶掩了笑意,看着他向这边投来目光,不闪不避。
谢春庭很快收回视线,不知道他同那日所见男子说了什么,那个男子转过身,往院门走去。
而谢春庭又复而看向她,眼神冷冽。
奚叶未曾避开一瞬,就这样看着他,隔着满池荷叶,流水静默。
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奚叶弯起嘴角挑衅一笑,是和那日他来求药时如出一辙的笑。
谢春庭自然看懂了,隔得这么远,他的脸色也能看出明显僵了一瞬。
奚叶还以为他会气得冲过来与她争吵,只是她错估了他的忍耐力,谢春庭神情冷冷的,到底还是转过头离去,不再看她。
这么无趣啊。
奚叶冷哼一声,看着谢春庭的身影消失在庭院中,收回眼神,看向莲塘粼波闪闪,轻笑起来。
殿下近来还真是温良得很,既不来找她麻烦,也不找宁池意麻烦,看来确然是收敛了心性,一心一意为大业考虑了。
昔日禁院牛衣对泣,他仿若还是初遇时那个阴郁但善良的三皇子,可后来岁月滔滔,他的面目早已改变。
奚叶淡淡一笑。
她仰头看着微云游弋,天色晴好,湛蓝天幕美得不可思议,不知谁家小儿在夏日间还放飞了一只麻鹰纸鸢,孤零零的飘在天际,拍着翅子兜兜转转。
要放纸鸢必得举着竹竿爬上高高的屋脊,还要看日升月落需要左右街坊没有遮挡,小事难决,大事亦如此,她不会掉以轻心的。
*
奚府。
奚景弈近来本就憋了一肚子气,为了监视奚子卿和三皇子,他大大提高了去听雪院的频率。不过今日他一推开门,没有瞧见谢春庭,反倒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青寻?”奚景弈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看着站在廊下神情有些呆愣的青寻,急忙走到他近前,一连声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鹿鸣山业务已经广泛到这么远了吗?师父他们让你来的?”
奚景弈迷惑地看着眼前之人。青寻就是当初他归京时和奚子卿说过的那个结印很好看的蜀中术士,因为修习术法天分太高,师父们还特意留下青寻多加教导。
青寻本就无父无母,自此也便在鹿鸣山长长久久待了下去,一心斩妖除魔,守护边境安宁。
但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奚府呢,还是在二妹妹的院子里?
青寻站在廊下,对奚景弈一连串的话不闻不问,眼神有些呆呆的,只顾看着那边的朱漆红门。
奚子卿很快推门出来,一把拽过青寻护在身后,仔细端详,声音甜得发腻:“青寻,你没事吧?”
原本眉眼冷肃的男子听到她的声音,才终于从空茫中回过神来,轻轻摇
了摇头,低声道:“无事。”
无事就好,奚子卿松了口气,转身看着面色惊异的奚景弈,不咸不淡道:“兄长近来怎么总是跑到妹妹的院中来?”
奚景弈的眼神看都没看他这个越发跋扈的二妹妹,而是仔细瞧着神色茫然的青寻,皱起眉:“青寻,你为何和离开鹿鸣山到上京来?”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大有古怪,尤其青寻的表现十分诡异,好似只认得奚子卿一个人。
青寻像是志怪小说中的木偶,闻声“咔哒咔哒”转着脖子,看向一直在问问题的奚景弈,语调僵硬:“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
奚景弈的眉头越皱越深,正想上前一步拉过青寻,手臂却被奚子卿打下。
她昂着头,横亘在青寻和奚景弈中间,一脸高傲加不屑:“兄长顾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妹妹这边不劳您操心。”
反正她也将这个便宜兄长得罪干净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免得他三番五次来坏她好事。况且情劫中最为重要的并非亲情之一线,即便损耗一些,也还有父亲那边能够弥补。
这个兄长,还是趁早滚出她的视线比较好。
见她如此说,奚景弈的神色很不好看,巡视了她与青寻一圈,终究还是忍气吞声,留下一句硬邦邦的“你好自为之”就离开了。
*
谢春庭这两日忙着处理朝臣争锋牵涉出的一桩贪墨案,已经好几日没去见奚子卿了。
因为牵连甚广,涉及到了长安等地,他还特意抽调了江令梁这个从三品卫尉协同理事。
比之士族行事的放任自流,江令梁处事明显谨慎许多,但在关键时候又不吝惜一击必杀,是以这段时日谢春庭将手中一些重要的犯人都交到了这个新任卫尉头上。
这一日,谢春庭正提笔书写要呈给建德帝的奏报,帘帐被人掀开,温文尔雅的少年公子朝他施礼,嗓音清润:“殿下果然在此。”
谢春庭挑眉,宁四这话说得奇怪,他若不在此,又该在哪里,难道应该待在三皇子府送到奚叶面前被她羞辱吗?
一想起那日假山对视,谢春庭就有些不自在。他那日不过是忘了件重要证据,刚巧江令梁有事要报,便让人直接到了府上,商议完正要离开,偏偏江令梁瞧见了在亭中赏花的奚叶,特地遵从礼数行了礼。
臣下不知她的恶毒,谢春庭却是一清二楚,故而很快打发走了江令梁,留他一人面对那个蛇蝎女子。
果不其然,奚叶见了他就冷淡至极,甚至再度讥笑嘲讽。
谢春庭捏住笔杆的手用力几分,深吸一口气才淡淡道:“宁四寻本殿有何要事?”
难得今日殿下身边别无他人,正是极适合说私事的时机,宁池意没有犹豫,抬起头温声道:“殿下,对奚家二小姐之心是否一如往日?”
他提起了奚子卿,谢春庭放下笔,有些漫不经心般道:“那是自然。”
宁池意与他是国子监求学时就结交的好友,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自然也对他的事情一清二楚。更遑论,当初他被困禁院,忽闻父皇要赐婚之际,还是宁池意为他千方百计探听消息。
虽然最后婚约不得已换了个人,谢春庭也依旧感念至交好友的付出,眼下见宁池意问起,他掀起眼皮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怎么,宁四操心起本殿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