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作者:
风荷日梨 更新:2025-09-15 10:29 字数:3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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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德二十年夏末,闹得沸沸扬扬的有关三皇子的那桩艳闻轶事,终于以被人撞破奚家二小姐与三皇子私会落下帷幕。
据说当时那些夫人们不过是想着来宽慰一下丧母的奚家二小姐,岂料竟会在后院直接撞见二小姐与三皇子拉拉扯扯缠绵悱恻,众人目瞪口呆,反应过来的一瞬间登时往外散开。
饶是这样谨慎,也无法避免事实传出去。
建德帝闻言大怒,严厉斥责了三皇子的肆意妄为,同时撑着病体强硬颁下圣旨,将昔年这一桩亲赐的婚事做主分离。
无论三皇子如何辩白、阻挠,与奚叶的婚事终究彻底离散。
谢春庭失魂落魄地从宫廷中走出来。
无论他如何说,父皇就是咬死了他做出有悖人伦的丑事,为免奚叶伤怀,一定要将两人判为和离。
和离。
他真的与奚叶和离了。
她费尽手段,要做的就是这件事吧,为此不惜将他打晕丢在奚子卿的院落中,还特意引来公侯夫人,誓要将这桩丑闻坐实。
当然了,这其中恐怕也少不了奚子卿的推波助澜。毕竟她对他势在必得,那种燎原之火始终潜藏在她的眼底,有这么一个送上门的好机会,她焉能不拖着病体抓住。
谢春庭笑了一声,心里就像被人挖了个大洞,风声卷过,只有一地空落落,他徒劳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总是抓不住。
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回到了三皇子府。
父皇颁下圣旨的那一天,奚叶就迫不及待收拾了细软离开,眼下,这座华丽的府院不过是一具空壳。
他像具尸体一样晃进了寂静府院。
棠梨院那株梨树还在,可是昔人却早已不在。
端坐的石桌,留痕的澄心纸,窗前的芭蕉叶,与奚叶有关的一切全都不见。
夏日将过,这座庭院的温度似寒冬一般消退。
谢春庭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她何曾对他犹豫过。
只要能让他心伤的事情,她从来都没有迟疑过,有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重锤。
奚叶,奚叶……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这对我不公平。
谢春庭的指节攥得咯吱作响,他望着空寂无声的庭院,嗤笑一声。
然而比笑意来得更快的是眼角滚烫的泪水。
奚叶不要他了。
不管他们从前是相爱还是仇视,她一点也不在意他们的曾经,她只想摆脱他。
而今她终于如愿,是想与宁池意双宿双飞吧。
谢春庭的眼神晦涩无比,他扯了下嘴角,面色阴郁。
她做梦。
然而和谢春庭猜测的不一样,奚叶和离之后便单独购置了宅子,这几日忙着整修新居,一次也没赴宁池意的邀请。
奚叶当然知道宁池意的心思,但借势而为和真心可不一样,她毫不客气地无视了他的一切消息。
神女果然很机敏,在她把殿下送到面前之后,奚子卿便适时地将这桩私情暴露在幕天席地之下,让殿下百口莫辩。
大约神女也觉得,还是这样一了百了比较省事。
奚叶笑了笑,靠在廊下仰头看着天际。
新居简单,所侍候的不过姜芽和几个丫鬟小厮,她已经想好,要把微生愿接到这里一起住。
神女受的伤虽则严重,但她毕竟觉醒了神识,醒来得很快,然而微生愿始终处于昏迷中,她总归有些不放心。
加之士族与殿下离心得差不多,那层套壳的赵郡李氏旁支子弟身份也无甚重要,奚叶打算捏个人偶糊弄一番便罢。
将微生愿接来与她同住,也方便她时时看顾。
微风吹拂起奚叶耳畔发丝,迎着黄昏余晖,她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在层层递进之后,她终于与殿下和离,说起来还真是一件令人无比愉悦的事情。
藉由神女之力,到底是比旁人来得更有效。
当然了,这其中也少不了父亲大人在建德帝面前的慷慨陈词,正直无畏的左都御史大人满口说的都是“爱女心切”“不敢高攀”云云之类的话,要不是奚叶知道内情,还以为父亲有多爱护她这个女儿。
实则么,父亲大人不过是想早日遂嫡妹的心愿罢了。
陛下对老来丧妻的可怜御史无法,加之的确想敲打一番殿下,这才会一口咬定让她与殿下和离。
夫妻离散如此,焉知不是好事一桩。
反正她与他,从来都是异梦。
第132章 什么贱狗
秋日凉风习习,奚叶坐在床沿处,手上捏着芦苇枝,膝上的书页随风翻起。
帐幔低垂,她的神情放空,落在榻上兀自沉睡的少年身上。
近来殿下那边因为和四皇子的争斗越发激烈,甚至没顾得上安抚神女,听奚景弈说起,嫡妹在家很是大动肝火,可惜碍于身体没有恢复好不能亲自跑到殿下面前。
不过就算神女见了殿下,应该也不会喊打喊杀吧。毕竟对她来说,重要的还是情劫。
而奚叶只要保证他们不会如愿成为人间的帝后就行。
再多的,就要等五行之力的勘测结果了。
奚叶动了动手指,指尖轻触少年柔软的面颊,轻叹一声。
其实微生愿不醒来也好,免得神女嗅到气息又再度追上来。
她已经在新居设下了结界,即便奚子卿察觉问题也能阻拦一些时间。
日光璀璨,姜芽推门而入,见到奚叶对着那位离奇昏睡的赵郡李氏公子温柔触碰,识趣地没有多问任何一句话,只是恭敬道:“大小姐,玉宁公主说过两日还想来家中举办宴席。”
和离之后,皇室的态度十分友好,大约是认为奚叶作为受害者,理应得到弥补,故而玉宁公主多次前来,陛下和皇后等人也未发话阻止。
当然了,这也可能是因为朝中博弈变得更为猛烈,天子根本顾不上。
姜芽听完大小姐如往常一般的吩咐,本想退下去准备过几日招待玉宁公主与其他贵女们的东西,踌躇几分,又道:“还有宁四公子,近来已经上门好几次了。”
能让皎皎云月的宁四公子这般失却风度,可见他有多慌乱不安。
奚叶笑了笑,这样说起来,这段时间她还真是有些对不起他。
既如此,那便让宁四公子自己选个结局吧。
她拄着下颌,懒散道:“那就请宁小公子来家中吧。”
收到消息的时候,宁池意本提笔写着奏报,小厮喘着气说奚叶肯见他时,笔尖一滞,墨迹瞬间晕染出一道,他却顾不得许多,清越嗓音莫名带了些忐忑:“真的吗?”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乱,他甚至都没办法理清思绪,一面是二皇子的骤然离世,另一面是今岁爆发了大旱,这些事情涌涌挤到一起,不仅是朝臣慌乱,连陛下也饱受打击失了心气。
私下里,建德帝曾满面颓唐,对着他吐露心声:“自从前两年水患灾害以来,大周总是祸事连连,现下更是天灾人祸齐齐发作,朕常想是不是当初杀孽太重,以至于天道降下惩罚……”
帝王已老,他再也没有年轻时的豪情万丈,遇上接连不断的祸事,只能撑着病体勉力维持。
也因此,宁池意身上的担子也更重。
二皇子离世其实在他预料中,只是他没想到殿下会那么快动手。自从殿下知晓了他与奚叶之间的纠缠之后,原本畅通三人的消息链也被切断,宁池意初初受阻颇多,行事艰难。
季奉还来劝过他,说只要他不再纠缠三皇子妃,殿下也不会计较曾经发生的一切。
听起来真是十分诱人的交换,但宁池意还是拒绝了。
如果奚叶喜欢殿下,那么他顶多在旁遥祝她平安喜乐,只是奚叶摆明了也厌恶极了这桩婚事,他缘何要退出。
不过宁池意也没想到,这桩难以解开的婚事竟会以那样荒谬的方式落下帷幕。
无论如何,这是他喜闻乐见的消息,所以在得知建德帝颁下圣旨的第一时间,宁池意就去寻了奚叶。
但,她不见他。
一开始,宁池意还以为奚叶是在处理和离后接踵而至的琐事不得空,直到后来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他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最开始找上他不过是为了刺激殿下,选择他作为一个和离的诱因,现在事既已办成,他这个筏子自然该弃之逐水飘零。
如宿嶷,如殿下,对她来说,他们都是随手可以丢弃的玩物,他与他们,也没有分毫差别。
认清这一点的时候,宁池意无奈叹息。
他又何尝不知呢。
无数次他捂着发痛的心口选择让自己忽略掉这个事实,只一心一意让小厮上门求问,后来他甚至直接略过了这一步,自己站在奚叶新居门前等她垂怜。
从夏末到初秋,从初秋到落叶飘零,日子一天天过去,奚叶就像忘记了他这个人一般,对他不管不顾,乃至玉宁公主都在奚叶新居举办过好几次宴席了,她也从未动过要见他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