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水寒回神，“好了？我看看……”他捧起少年的脸，仔细观察，用手轻轻地捻掉他眼睛下细细的碎发，“还有头发……”
  “没事，回家洗澡。”郝帅摆摆头，不习惯地摸摸脑袋，“剪头发舒服，看镜子感觉自己变样子了。”
  “清爽多了。”严水寒扫码交钱，对小伙子颔首一笑，“我明天过来，今天累。”
  “好嘞哥！”
  郝帅不悦斜他一眼，“你喊他什么哥，他是我哥。”
  小伙子尴尬笑道：“那我喊什么？”
  “你喊他叔吧。”
  小伙子点头，“哦，谢谢你啊叔叔。”
  严水寒：“……”
  郝帅还想说几句，严水寒拉着他往外走，嘴里低骂：“我他妈宁愿听人喊哥。”
  两人吵吵闹闹回车上，车门一关，严水寒立马捧起郝帅的脑袋吻过去，郝帅同样心神荡漾，郑重地亲咬他的唇，热情地舔舐着。
  结束之后，严水寒眼睛闪烁灵动的光亮，“真好看，干干净净的好。”
  郝帅顿了顿，一把抱住了男人，委屈地说：“男人光好看有什么用。”
  严水寒胡乱揉着他的脑袋，“别说这种丧气话，家里的事情我会和你一起处理。打起精神来，不想让奶奶发现，我们就得瞒过去。”
  郝帅嗯了一声，抱着他亲了好几下，贴着严水寒耳朵说：“哥，谢谢你总这么护着我。”
  严水寒想说点什么好听点、温柔的，可是曾经那些张嘴就来的甜言蜜语，此刻卡在喉咙，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最终只能化语言为声音，悲哀地叹口气。
  “我没事了。”郝帅坐直，“哭过舒服多了，哥，我是因为你心疼我才哭的，我没多在意他们，我只是有过期待，他们是这种人，我还期待什么呢？我有你就好了。走吧，我们去找奶奶。你想吃什么啊？我想吃上次去过的何小姑，想吃小龙虾。”
  严水寒系安全带应允，“好。”
  “我请你吧，我带了钱。”郝帅牵住他的手，“这顿我请你们。”
  严水寒漾起微笑，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宝贝。”
  “就想嘛。”
  “好好好，宝贝请客，我多吃点。”
  严水寒启动车，心想郝帅估计是要面子，每次他买单郝帅表情就特别不自然。一点小钱还好，超过五十的消费郝帅就不乐意，生怕他破费。
  联想到郝帅这样的家境，回忆起那两个畜生的嘴脸，严水寒笑容逐渐消失，阴沉地注视着前方，难以言喻那股愤怒。
  李清明得到信息早就在小区门口等待，她四处张望着，手里还抱着严热。
  “奶奶！”
  李清明笑容可掬，“回来了命命！”
  “奶奶、奶奶、奶奶……”
  郝帅本就是爱撒娇的性格，虽然天天待在一起时互相怼，可是几天不见，他就想家里人想得不行。
  更何况他在外面受了委屈。
  以前读高中住校，半个月才能回一次家。刚开始他时不时找班主任借电话，可是一来二去次数多他不好意思，他跟班主任提出自己能不能帮他充30块话费，老师特别善良，坚持不接受家长送礼，更不会要郝帅帮忙充话费了。
  他不接受方案，郝帅便不去借了。
  后来学校里发了张绿卡，可以在宿舍旁边的电话亭给家里人打电话。郝帅一个月七百块的生活费，饭卡加零花钱，紧紧巴巴过，他还是省出50块，每天夜里风雨无阻洗完澡守在亭边和李清明打电话，怕她辛苦、怕她生病、怕她一个人孤单。
  再到高二下学期，郝帅和付星关系甚好，成了铁哥们，付星直接把自己手机给他了，每个月还帮忙补贴60元话费。郝帅一问，人家就说他爸妈绑定什么路由器，必须这样断断续续交。
  喜欢郝帅的人太多了。
  可能是他身上纯真质朴的品质让大多数人没法袖手旁观，他越不爱麻烦别人、越不爱诉苦、越是懂事成熟，大家就越想帮助他。
  严水寒不知不觉就成了其中之一。
  他也终于明白他爹为什么当初责怪他不给郝家赊账，原来郝帅在西乡，是这么一个家喻户晓、纯良可爱的人。
  他真后悔，没有早点……遇见。
  严水寒提着菜，看着郝帅扑到李清明的身上，他高大威猛的身躯将胖墩矮小的李清明遮个严严实实，女人用力拍他脊背，啪啪啪响，郝帅嘴里像吞了复读机，一直在喊：“奶奶、奶奶！奶奶！”
  “别叫！”李清明喜笑颜开拉起他，一个劲看，忍不住低骂：“瘦了，更黑了，是不是在那边天天干苦力啊！”
  “做好事不是应该的吗？！还有餐补呢！”郝帅撸起短袖露出更二头肌，“你看看，是不是又大了，你还敢说我是小鸡崽子吗？看看，看看这结实的肌肉！”
  李清明毫不客气用拳头砸了一下，郝帅低叫啊一声，皱眉嘶嘶喊痛。
  严水寒哭笑不得，他走上前点头，然后接过李清明手里胖了大了一圈的小橘猫，他惊讶李清明厉害，严热这十来天养得干干净净，眼睛都清澈一些了，肚子像个球，身型如同翅包饭。
  “哥，严热是不是大了点？”
  “还说呢，这只猫挑食，我给水泡饭都不吃……”李清明边走边揭短，“不过在我的精心照看之下，它已经能自己去马桶上尿尿了，非常听话。”
  严水寒和郝帅异口同声：真的假的？
  李清明兴致勃勃要给他们展示这十几天在家的成果，开门，她咳嗽一声，严水寒和郝帅兴致盎然地坐在沙发上。
  “给你们看，这几个小的按顺序叫一一、二二、三三、四四，还有橘猫……”
  郝帅举手报备：“奶奶，它叫严热！”
  “好好好，你们看好了。”李清明站在客厅中央，指挥脚边一群小猫，“站好！”
  几只小猫左右移动，猫爪发出细微嚓嚓声，但果真都坐直仰头盯着李清明。
  李清明抓一把猫粮在手心，再拎起一只小猫搁在茶几上，给面前两个观众看，她清了清嗓子，“一一，来，握手。”
  小猫立马伸出一只爪子，放在李清明的掌心，郝帅振奋地喊道：“我操！真的！哥你看，小猫表演！”
  李清明给它喂颗猫粮，立马第二个指令就来了，“一一，转圈圈……”她用手指示意，小猫果然不太熟练地爬起来。
  “这么小的土猫……”严水寒都十分震惊地问：“妈呀，你怎么做到的？”
  李清明叉腰，“我无聊呀！电视也不好看，我就在网上学人训练动物，它们这一群都通人性，全部学会马桶尿尿拉屎了。”
  说完，她还不忘领着几只猫去厕所演练给他们看，严水寒简直是啧啧称奇，毕竟严热在他店里的时候，基本都是神龙摆尾，到处乱跑乱尿，不知道怎么教。
  家里一尘不染，李清明甚至把他家多年未用的厨房全部拿东西擦了一边，瓷砖和细缝，以及进门的地毯。
  严水寒说不出家里哪里不同了，就是感觉格外亮堂漂亮。鸡鸭鹅她全部养在楼下属于他们家区域的一块地上，还拿铁丝作为临时围栏。
  郝帅跑到阳台抚摸旺财，严水寒跟在他身后，原本乱糟糟、苦闷的情绪都烟消雾散，他暗自感慨李清明能干，郝帅能成为这样的孩子，一定离不开好的教育。
  三人出去下馆子，其乐融融。
  严水寒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政府补偿和房屋面积等等，过两天他们还要回西乡，到时候县里的人会家家户户量尺，登记。
  “我家以前也在下面，有个一百平吧。”严水寒戴上手套专心致志给郝帅剥虾，一颗一颗放在少年碗里，偶尔弄几颗递给李清明，“我们家的地在垸外，听我在县里的朋友说，我家地可能会征收做安置房，补到四万一亩呢，但不知道保不保真。”
  郝帅惊喜道：“那太好了吧！”
  “确实，对我家来说是一笔意外之财吧。”严水寒耸肩，“我记得是四五亩这样，之前我爸在那里种了花生。我喜欢吃花生，他年年给我晒干寄到深圳。”
  “你们严家会疼人。”李清明十分满意地看着严水寒，再瞄一眼自己孙子那副没出息的样，她哈哈大笑道：“小严啊，你要不嫌弃郝帅，我们家上门都没问题。”
  上门？郝帅噎了一下，羞涩地看向严水寒。
  严水寒到底是深柜习惯了，面对长辈调侃，他硬着头皮挤出笑，闷头脸热，“我吧，我家里人不知道。”
  李清明夹菜自然而然说：“你想什么时候说，我就什么时候知道，这看你嘛。”
  男人听出李清明的意思，有些惭愧地望向郝帅。
  他从来没有出柜的打算。
  郝帅眨巴眼对上严水寒的视线，璀璨一笑，“奶奶，叔就一个儿子，要是听到这个消息，你说他会不会气出心脏病呀？我不要说给他听，他肯定会打死我的！到时候跑到我们家门口说我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