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作者:错落椰      更新:2025-09-16 09:05      字数:3303
  “给你。”宋奚晦递上了马克杯,又亲手帮他剥了药,“赶紧吃药吧,虽然我也不确定还来不来得及。”
  任罗疏被话堵着喉咙,动作也僵硬地像关节几百年没动过了。宋奚晦误会他在犹豫便特意展示了药盒上的喷码,说:“放心吧,绝对没有过期。”
  “我不是这个意思。”任罗疏急了,连忙把药夺了过来一口吞下,连水都忘了喝,是宋奚晦诧异的眼神才让他想起还有水,赶忙抬起杯子一饮而尽。
  慧然忽然笑了起来,越笑越丧心病狂,笑得任罗疏觉得浑身都像几百只虫子在爬。
  “果然是春天啊。”慧然感叹说,“这天气就是一阵雨一阵晴的,无常啊无常。”
  任罗疏明显看到宋奚晦微微翻了白眼又幽幽说道:“说起来,昨天忘记跟你说了,明冼让我转告你,你师父今天早上要回来,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到山门了,不好意思啊,昨天下午睡得早,没等到你回来。”
  论谁看了宋奚晦的表情都知道他绝对是憋着坏的,但宋奚晦背对着慧然,慧然也慌了神根本没想起细究,放下扫帚就跑了,边跑边抱怨:“宋奚晦啊宋奚晦,贫僧被你害死了。”
  慧然跑远了任罗疏才问:“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宋奚晦笑笑,把药盒拍到任罗疏的手心,“给你,按时吃。如果吃完了还没好记得去医院。”
  “好。”
  “哦,还有。”宋奚晦又说,“昨晚谢谢你。”
  “不,不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任罗疏一紧张,直接把药盒捏得变了形。
  而这一切,宋奚晦尽收眼底。
  “你……”
  任罗疏张嘴就是:“我不是暴力狂,不是。”说着还把药盒往身后藏。
  “我没这意思。”宋奚晦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我只是想起一点事情。任罗疏,你是不是有比较严重的社交障碍。”
  “不是。”任罗疏下意识否认了,发现好像骗不过宋奚晦后又改口说,“他们说是很严重的。”
  宋奚晦:“……你还挺幽默。”
  “是,是吗。”任罗疏姑且当这是宋奚晦在夸他。
  宋奚晦欲言又止,最终只低声嘟囔了一句“呆子”——任罗疏隐隐约约听见了,但不确定是不是幻听。
  “你在说我吗?”他问。
  “嗯?没有啊。”宋奚晦笑地坦然,“哦对,我之所以这么问你是因为我妈妈跟我提过你,说你社交障碍很严重。”
  “嗯。”
  “这确实很麻烦。”宋奚晦强调。
  任罗疏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盯着他。
  “那就慢慢来吧。早安,午安,晚安。”宋奚晦拨动着手指,扭身向院外走去,“好了,今天会是个好天气,祝你们钓鱼愉快。”
  “愉……愉快。”任罗疏木讷地目送宋奚晦离开,恍惚间耳边响起了任峻朋的声音。
  ——哥,他们男同诡计多端啊!
  No,No,No,千万不能性取向歧视。
  任罗疏把药盒揣进了兜里,背了三遍核心价值观,召回了一个气势汹汹的慧然,他一进来就找宋奚晦,嚷嚷着要找他算账。
  任罗疏小声提醒他:“他走了。”
  慧然追问:“去哪了?”
  “没问。”任罗疏睁着无辜的一双眼睛,“你要揍他吗?你这个出家人怎么小心眼啊?”
  任罗疏的质问成功噎住了慧然,他望天长叹,最后一巴掌拍在眼睛上,宣布:“算了,晚上再找他算账。走,钓鱼。”
  【作者有话说】
  宋阿奚本质就是一个很活泼很乐观的人,但再乐观也经不住死亡创伤……所以,我应该是没有文案人设诈骗的(嗯)。
  第15章
  昨夜的暴风雨催生了后山的春笋,两人出门前说是去钓鱼,不想路过竹林的时候慧然就变卦了,拉着任罗疏在竹林里挖起了笋。
  后山的竹林很大,春笋自然也不少,两人弯腰挖了大半天,又坐在地上剥了半天的笋壳,最后慧然脱了自己的僧袍将它们兜住抗在了背上,又撺掇任罗疏脱了他那身黑色冲锋衣又兜了一兜才把劳动成果全都送回了寺里。
  剥了壳的笋被放在院子的中央,堆得跟小山似的,两人的衣服都还被压在笋山下。任罗疏累得直接在院子里就地躺下了,心想这云古寺真的是折磨人的地方,自从来了这里,他的运动量比人生前二十七年加起来都大。
  去穿了身新袍子出来的慧然见此很是嫌弃,又重复了那句老生常谈的话:“施主啊,年纪轻轻的这样可不行啊,得多锻炼锻炼,这才哪到哪啊。”
  任罗疏直接捂住了脸,直言:“和尚,你是上天派来虐待我的吧。”
  “这——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说着,慧然从身后抽出了一把反射着寒光的菜刀。
  任罗疏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狼狈地向后爬去:“你,你干什么?你要杀我灭口?”
  “想什么呢。”慧然将袍子一掀,露出他的中年男人标配大裤衩,往笋山前一坐,说,“切笋片的。”
  任罗疏又挪回了远处:“和尚你还亲自切笋片啊?”
  慧然反问:“我不亲自切你帮我切?”说着就把刀递了出去。
  任罗疏不接,一直重复着四个字:“仁至义尽仁至义尽……”
  慧然还不放过他,似乎是一定要给他找点事干的:“那你下山去找宋奚晦,叫他别玩了,上来帮我的忙。”
  “山下那么大。”任罗疏想拒绝,“找不到吧。”
  “你都没找过就说没找到?”慧然放下了刀,起身把任罗疏拎了起来,直接给他指了路,“你就一直沿着大路下山就到了佛学院,佛学院就那么大,十多个教室,你走一圈花不了多少时间的,这个时间点他肯定在其中一个教室。”
  “我不去。”任罗疏现在是光听到“走路”两个字都会头脑发昏的程度,“走不动了。”
  慧然却直接大力出奇迹,把他往院门外推:“你现在什么毛病?叫你去找宋奚晦都不愿意了?不行啊,你今天不把宋奚晦带回来你也别回来了,去去去。”
  院门轰的一声被关上了,任罗疏推了一下,一点儿也没推动。
  慧然在里边扬声:“去去去,多动一动。”
  无奈,任罗疏只得有气无力地慢慢下了山,走几步就停下来歇一会儿,等攒够了力气又起来再走两步,好不容易才走到佛学院。他照慧然说的在每一个教室都看了一眼,看了七八个教室才找到宋奚晦。
  宋奚晦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在一群穿着灰色僧袍的年轻和尚里十分地显眼却又异常地融洽,他的面前有个笔记本,骨节分明的手掌握着常用的珍珠白钢笔一边听一边记,认真的样子让任罗疏不忍打断。
  于是,任罗疏就直接在后门坐下了,想着现在的时间也不早了,这课估计马上就要下了。
  果不其然,他也没等多久这堂课就在一阵鼓声后画下了句号,教室里的和尚们起身向外走去,坐在后门的任罗疏来不及起身还吸引了不少目光。
  穿着青灰袍子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从任罗疏面前走过,任罗疏则伸长了脖子去找宋奚晦,很容易就在人群里找到了那件不一样的白衬衫,赶忙挥着手喊“宋奚晦”。
  宋奚晦循声回头,一看是他便转身朝他走来,带着他顺着人流走出了学院。
  宋奚晦问他:“特地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是特地来找你的?”任罗疏小声反问他,“我就不能是路过吗?”
  宋奚晦脚步一顿,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说道:“不像。我以为你不会来这种人很多的地方。”
  任罗疏急了:“你,你怎么知道?”
  “你在发抖。”宋奚晦点破了原因,“你自己没感觉吗?”
  任罗疏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自己抖个不停的手掌,一下就把它们藏到了身后,咬牙解释说:“没,没事的。慧然和尚让我来找你,我就来了。”
  “我猜也是。”宋奚晦问他,“干什么那么听慧然的话?他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任罗疏吞吞吐吐:“也,也没有吧。”
  宋奚晦彻底停了脚步,指了指不远处的树坛,说道:“陪我在那儿坐会儿吧,休息一会儿,我有点累了。”
  任罗疏有一种直觉,直觉宋奚晦是想让他休息,大概是嫌弃他抖得太厉害了。
  坐在了凉而硬的树坛上,任罗疏松了一口气,也就在这时他理解了宋奚晦的用意,小声说了句:“谢谢。”
  “嗯。”宋奚晦转动着他的钢笔,两条腿优雅地叠在一起,在夕阳下像一尊精美的艺术品,“你平时经常这样吗?”
  “嗯?”
  “我说,广场恐惧症,你在人多的地方会产生焦虑甚至恐惧,你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但身体会出卖你。”
  “哦。”任罗疏笑笑,“你说这个啊,原来它叫广场恐惧症啊,我以为我纯废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