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作者:鱼星草      更新:2025-09-16 09:12      字数:3342
  她正尴尬,身旁的闫肃突然站起来,唇色比平时要苍白一些:“曹姨曹叔,知知,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哎,不吃个烤红薯啊,拿上再走。”曹妈起身要叫住闫肃。
  曹知知忙站起来拦:“妈,我哥学校可多事儿了,作业一大堆,待会烤好让小刀带过去就行。”
  曹妈这才作罢,嘀咕道:“小肃这天天忙的,看着都瘦了。”
  曹知知心说,那可不是忙瘦的。
  她目送闫肃仓促离开的背影,像一道突兀的墨痕隐没进茫茫白雪中,说不上来的苍凉。
  看来她和小天儿都赌错了,闫肃可能没有他们想象中坚强。
  才三个月,闫肃的疲惫肉眼可见,曹知知咬了咬手指,直到闫肃消失在视野。
  可能世上没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当“杨今予”三个字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耳朵里时,曹知知作为朋友也会难过,但那种难过,更多是像掺杂了遗憾与感怀的酒,穿肠过肚后留下一抹苦涩。
  这种苦涩并不会占据全部味蕾,在第二天酒醒后,是会被生活抹平的。
  可她想闫肃的感受大概跟他们不一样。
  闫肃定然是后悔过的,后悔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亲手送走了杨今予。
  或许对闫肃来说,杨今予三个字那更像一颗绵长的刺,早已深埋骨髓,一经拨弄,又会疯长出荆棘,毫无道理的攻城略地。
  那毕竟是闫肃过分认真的天性。
  那毕竟是一个少年的情窦初开。
  第146章 跃龙门
  一中今年的寒假也被大幅度削减, 高二只放十四天,祭灶到初八。
  蒲城人民对祭灶是很重视的,这天曹妈一早就去集市买了祭灶糖和蜜饯供果, 又张罗包饺子、蒸包子、捏花卷,一直忙活到傍晚。
  闫家也没闲着, 小刀陪闫父去采办了红纸、香烛和金箔, 回来后师门仅剩的一家三口围坐在廊下叠元宝, 竹篓里不一会儿就堆出了黄灿灿的小山包。
  闫肃研了墨,毛笔蘸取元宝纸用剩下的金箔碎屑,在红纸上写今年腊八要用的对联。
  他先选了短一截的红纸写下“出门见喜”, 挂在廊下晾干笔晕, 又慢条斯理的去拿其他红纸。
  闫父扫了一眼上面的笔迹, 缺魂少魄的,可见下笔人的心不在焉。
  “小刀,晶晶该喂了。”他吩咐道。
  小刀应声站起来:“我这就去!”
  支走小刀, 闫父负手踱步过来, 看着闫肃就要继续下笔祸祸新纸,冷不丁开了口:“你还要赌气到几时?”
  闫肃手底一顿。
  一滴墨顺着狼毫尖滴落下来, 猝不及防污了一方好纸。
  闫肃眸中倒映着不可挽救的墨点, 头也未抬:“不敢。”
  “你敢的很。”闫父压着火,“从入冬到现在, 你有一天心思放在正事上了吗?抬起头回话。”
  闫肃便抬眸。
  可那双眸子变化太大了, 早已没了熠熠生辉的颜色,显得未老先衰。
  闫父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儿子:“警校同意你上了, 武馆也不指望你接, 在家里还是没有一天好脸,做样子给谁看?”
  “您说呢。”闫肃面无表情的应答, 言辞并不掩怨愤。
  闫父鼻息重重出了口气。
  闫肃规规矩矩将眼前的废纸收起来,又铺开一张,声音是疏离的:“您如愿以偿,我也前路光明,皆大欢喜。”
  “闫肃,你就犟吧。”闫父满眼疲惫。
  自入冬以来,或是今年在闫肃身上动的气比前十几年都多,天气一冷,闫父身体越发显乏,已经没有什么心力再跟小辈们僵持不下。
  他拂袖而去,留下的话近乎是求和的:“新年伊始,该翻篇了。”
  闫肃攥紧了毛笔,没搭话。
  这篇,他翻不过去。
  谁也没资格让他翻过去。
  对于杨今予是否会被曹爸喊回来过年,闫肃的理智告诉自己,几乎不可能。
  精心设计的逃离蒲城,不留情面断了与所有人的联系,不会因为过个年就作废。
  但人类的情绪往往站在感性这边,他心底惶惶然爬出一点希冀。
  万一呢,万一......杨今予就被喊回来了呢?
  抱着这样微乎其微的愿景,一向能明辨是非的闫肃,甚至陷入了自我催眠的思绪里,开始祈盼年节。
  一年冬到头,从祭灶开始,基本家家户户每天都要吃顿饺子了。
  这也预示着,今年的旧历正一页页,快要撕完了。
  过往种种,辞旧迎新。
  曹知知正餐吃了没几个,祭灶糖倒是不离嘴,一根接一根往嘴里炫。
  她拎着一包,边啃边去闫家找闫肃,走到闫肃屋门时,隔窗望见闫肃盘腿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个大纸箱子。
  在翻找什么。
  “闫肃!”曹知知唤了一声,“开门~”
  闫肃闻声,往窗外看了一眼:“门没锁。”
  “哦。”曹知知推门而入。
  刚进去就嗅到闫肃身上浓厚的香火味,大概是刚给祖师爷烧完纸,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但这得是烧了座金山,才这么大的味道吧?
  曹知知皱皱鼻子,突然冒出了个匪夷所思的猜想:“你这是刚许愿回来?”
  “许愿”是曹知知的一个胡闹说法。
  闫家的祖师爷像是用来尊崇与祭拜的,小时候曹知知不懂事,觉得闫家祠堂甚是神秘,便怂恿她哥说:“既然你家祖师爷这么神通广大,说不定已经上天当神仙了,我们过年给他烧很多金元宝,对着他许愿肯定能成!”
  小闫肃不以为然,还怪曹知知有这种动机不纯的想法,是对祖师爷的不尊。
  可风水轮流转,半点不由人,现在却是他有愿想达的时候了......
  闫肃不是很想承认自己做了这种事,抿唇不语。
  曹知知察言观色,便不再问,转而又塞了一口祭灶糖,用芝麻香气堵住了自己的嘴。
  香甜的芝麻味道弥漫在空气中,闫肃不小心恍了神,将心里话脱口而出:“杨今予还没吃过这种糖。”
  曹知知:“......”
  这种敏感话题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接。
  还好闫肃清醒的够快,发现自己说了失态的话,立即转移了话题:“来找我做什么?”
  “咳,没什么,就是串个门。”曹知知反应迅速,“你刚才在找什么?”
  “铃铛。”闫肃言简意赅。
  杨今予全部的东西都扔下不要了,但唯独没留下那枚喜鹊纹、同心扣的铃铛。
  这是不是说明......
  这什么也说明不了,但闫肃还是着了魔似的检查确认,确认杨今予是把象征他们有过关系的小玩意带走了。
  曹知知不明所以:“什么铃铛?”
  闫肃摇摇头:“没什么。”
  曹知知再傻也能猜出来,八成是跟杨今予有关的东西,“哦”了一声,装傻不再问。
  前段时间她为了闫肃的事,特意去买了几本心理学的书,看完后半仙儿似的叮嘱谢天,杨今予的名字是绝对雷区,万万不要再跟闫肃提,一切都要交给时间去冲淡。
  每提一遍,都是加深和固化记忆。
  这种记忆,对闫肃这种纯良心性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祭灶过后就是腊八,喝腊八粥、吃山尖儿、贴年画。
  曹知知没告诉闫肃,她和谢天约好了今天去枫铃国际,给杨今予家门上贴对联。
  人不在了,新气象还是要有的,就当是遥祝吉祥吧。
  毕竟伙伴一场。
  可当他们提着东西赶到的时候,发现杨今予家的门框两侧,已经被贴上了崭新的年画。
  红纸金字,整整齐齐。
  “这不是是闫肃的字吗!”曹知知惊呼。
  闫肃从初中起就给烟袋桥的老人们写对联了,这手字曹知知再熟悉不过。
  谢天舔了舔嘴唇,有点难以评价:“大班长他怎么还......”
  两个人一时间无言以对,百感交集。
  该怎么形容呢?
  其实杨今予刚离开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太大的实感,总觉得蒲城毕竟是他的老家,就算和闫肃分手了,这里还有他们这群朋友,他走不干净的。
  直到杨今予把所有人都删除的那个夜晚,谢天和曹知知才终于不得不接受,杨今予确定是铁了心要与蒲城的一切划开界限,不给自己留念想了。
  他们了解杨今予极端的性格,闫肃和他们,要么全要,要么不要。
  免得日后再相处时,还能从谁身上听到闫肃两个字,给自己找意难平。
  但很显然闫肃做不到杨今予这么翻脸不认人。
  闫肃骨子里就不是那样决绝冷情的人。
  谢天和曹知知看到门口整整齐齐的对联,感觉就像眼睁睁看到自己的朋友在犯无意义的傻,前面明明是荆棘密布,越前进越无法脱身,可他居然还在往前走!
  闫肃在他们面前表现的那么平淡,平淡到有时候会让人产生错觉,觉得或许时间魔法起效了,失个恋对大班长这种心里强大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