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作者:云叹生      更新:2025-09-16 09:15      字数:3651
  随雁南归,去寻家主。
  孟枳眼睫一颤,为什么?
  为什么。
  孟家最后一个人,也要离他而去。
  百戏指尖一勾,从雁南北体内,溢出一黑一白两根丝线。
  丝线紧密交缠,有相互吞噬的迹象。
  为什么?
  百戏的声音混着雨声。
  大抵是,想要说的说不出。
  想要改变的,改不了。
  无能为力罢了。
  雨滴顺着伞面滑落。
  雁南北露出从未有过的释然。
  少主,于我而言,活着才是痛苦。
  日后属下不在,还望安好。
  家主从那场瘟疫中将他带回,给他改名,叫雁南北。
  冬日,南渡避寒。
  春季,北归于家。
  于雁南北,有家主在的地方,便是家。
  孟枳垂眸。
  生死别离,叶行舟见了太多。
  但这一课,直至今日,叶行舟也不会。
  他只能沉默地,与伙伴一行。
  陪雁南北走完这场阴雨绵绵。
  南木林已无乌玄鸟。
  叶行舟在那片废墟中,看到了他的衣冠冢。
  还有,林间腐朽破烂的白绫。
  三年前的假死落幕。
  百戏抽出丝线。
  意识清醒时,雁南北躺进早已准备好的棺椁内,仰面望天。
  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三息心跳。
  一息听风。
  一息闻雨。
  一息归根。
  雁南北合上眼,呼吸已断。
  三年后,迎来一条生命,真正的消亡。
  孟家,真真正正,只剩孟枳一人了。
  为什么?
  孟枳茫然站在原地。
  是我,克死了亲人。
  不。百戏打断,是你的亲人托举你,活下去。
  百戏面具下的眼睛,是面对生死的坦然。
  还有太多,看不懂的复杂。
  如果我说,这本来就是一场用命相换的血脉延续呢?
  话落雷声轰鸣。
  无数丝线溢出,挡住那道雷电。
  丝线瞬间泯灭。
  百戏咳出一口血。
  孟家,本无一人活口。
  是孟家人交易,让你活了下来
  别说了!叶行舟出声制止。
  这犟种。
  非得这时候透露天机。
  百戏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成木偶质感。
  叶行舟从他口袋里抢过已无生机的小木偶,放进灵石堆里。
  任妄烛惊大了眼,师兄,他变成木偶了!
  叶行舟再次抬眸。
  百戏已彻底木质化,冷冰冰,僵硬硬。
  比初见时,还要严重。
  他的声线,又恢复了毫无波动,好好活着。
  孟枳怔愣,声音很轻。
  我知道了,前辈。
  孟枳声音很轻。
  视线擦过那成木质的肌肤时,他取出一个储物袋。
  前辈,收下吧。
  百戏眼睛机械眨了一下,留着,兴孟家。
  而后,他毫不客气,朝叶行舟摊开手心。
  ?
  真不客气啊。
  叶行舟把从左护法那坑来的储物袋,给了百戏。
  一回头呢,小木偶从灵石堆里爬了出来。
  机械又僵硬地往一个储物袋内的一个角落挪。
  你干什么?
  小木偶费力举起一个绿皮蛋爬出来。
  叶行舟蹙眉。
  这不是在秘境里,不知道什么鸟下他脑袋上的蛋么。
  叶行舟手指触碰到鸟蛋的一刹。
  一阵浅光闪过。
  南木林被魔气污染的地方飞快净化。
  葱郁的灵力迸发。
  蛋壳碎裂。
  一只黑羽鸟,腾空而起。
  长鸣贯彻,雨停歇。
  乌玄鸟,回来了。
  第332章 你可真不拿我当外人
  叶行舟满脑子问号。
  不是?
  乌玄鸟蛋不是碰一下就碎的易碎物么。
  你说这个绿皮鸟蛋,这个跟着叶行舟,上天遁地入海的鸟蛋。
  甚至,这颗绿皮鸟蛋差点被用来招待燕禾。
  这个鸟中坚强蛋,居然就是乌玄鸟?!
  叶行舟觉得世界癫了。
  看着停歇的雨水,洒下的阳光。
  叶行舟不得不信。
  天空盘旋的乌玄鸟,就是从绿皮蛋里孵化的。
  那么,问题来了。
  乌玄鸟只有一只,要怎么繁衍?
  不是一只,是两只。
  孟枳抬眸,视线追随那只翱翔长空的鸟儿。
  祖父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若有一日,乌玄鸟只剩最后一只时,其实是,有两只。
  那只乌玄鸟会飞过四季,衔一根金黄的麦穗,去在南木林中,寻找藏起来的伴侣。
  幼时初听不明话中意,回首再看只觉会意晚。
  乌玄鸟对危险的意识很敏锐。
  在危险降临时,以鸟族之力相护一枚蛋。
  而另一枚蛋,会跨越山海,降临在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会带来新生。
  两只乌玄鸟,终会相遇。
  生生不息。
  这场雨,止歇了。
  庄稼地里的麦苗,破土而出。
  在南木林中,最粗壮的一棵树下,葬了一座新坟。
  孟枳在墓碑上,刻下一行小字。
  雁起南渡,雁落归家。
  无论到哪,别忘了归家路。
  孟枳转身,一个莽撞的怀抱将他圈住。
  我再也不打你了。
  任妄烛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
  孟枳,以后我们、我们都是家人。
  比起几人面对生死的沉默,任妄烛的感情,是热烈纯粹的。
  没有藏匿伤感,是直白的,对伙伴的心疼。
  孟枳紧绷的背,松懈下来。
  别哭了。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任妄烛嗷一嗓子,我难受哭哭不行吗?你想哭也别憋着,我又不会笑你。
  孟枳生涩抬手,想要拍拍任妄烛的肩。
  不过,目光无意瞥见那大鼻涕即将落在自个衣服上。
  孟枳脸色一变,那手毫不客气将人推开,狂掐净尘诀。
  任妄烛,你多大个人了,鼻涕还控制不住。
  任妄烛抱住叶行舟手臂,它想流出来,我怎么控制。
  师兄,你看他。
  叶行舟摸摸任妄烛脑袋,歇着吧,等会鼻涕流我袖子上,我可就扇你了啊。
  任妄烛刚止住的鼻涕又流了出来。
  向修远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
  我在丹房炼的,你吃了以后,哭的时候就不会流鼻涕了。
  任妄烛更是感动得稀里哗啦,向修远,你对我也太好了。
  现在我跟你才是天下第一好。
  任妄烛一屁股挤开叶行舟,转而和向修远并排。
  叶行舟望着任妄烛天真的孩子性,捻了捻指腹。
  他十八了,还是个幼稚鬼。孟枳毫不留情又开启了毒舌。
  就这般,慢点长大也好。
  叶行舟看向孟枳,开玩笑道,小师弟,你这般高,我想要搭你肩都得踮脚。
  我弯腰不就行了。
  孟枳弯下腰,将叶行舟的手拉起放在肩上。
  叶行舟一愣,眼里藏不住的惊讶。
  他随口说说的。
  小师弟,你,会不会勉强?
  他记得,孟枳一直在避开和他肢体接触的。
  今日这般主动,倒给叶行舟整得烫手了。
  手想抽回来又不敢抽的。
  孟枳动了动唇。
  伪装距离,才是勉强。
  这话从孟枳口中吐出来时,叶行舟第一时间怀疑耳朵出问题了。
  没有别扭的否认,没有口是心非。
  直白得让叶行舟以为,这一秒孟枳被水玉君附身了。
  叶行舟哆嗦着收回手,小师弟,你没中邪吧?
  孟枳哽住,忍了又忍。
  最后,瞪了叶行舟一眼。
  忍住羞耻说次肺腑话,叶行舟却认为人中邪。
  孟枳没抽他就算友善了。
  叶行舟试探性地又把手伸过去。
  孟枳瞪归瞪,身体还是诚实的低下脖颈。
  这是,愿意打开心房了。
  叶行舟方向一改。
  白净修长的指节落在孟枳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