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反派魔君修炼了 第157节
作者:
十舞 更新:2025-09-16 09:16 字数:3507
他们压根没察觉到她其实是个修士。
一切都按照楚离的预想平稳过渡,除了一件事。
她明明没有喂过湖中锦鲤,甚至今天才第一次走上这座石桥,但从三天前的晚上开始,她就一直会梦到姬无雁。
梦中,男人总是逆光站在远处,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他有时站在屋顶,有时伫在桥对岸,还有时挡在她必经的道路前方。
起初楚离胆战心惊,毕竟仙门大会上他自曝身份的场面冲击过大,她几乎以为大反派是真的找上门来追杀她,一看到他就掉头跑。
但他没有追上来。
第二次,楚离马上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她没有跑路,而是停在原地看了他一会。
姬无雁的头发在梦里和传说中一样白如雪,而他一身衣装又深如夜色。
那条巨大得似乎能将天空撕裂的鸣蛇不在他身旁,但这并不能减少他带来的压迫感。
楚离保持着从后方观望的姿势,三炷香后,他却先走了。
第三次,楚离索性坐在梦里的秋千上,一面扶着绳索缓缓前后摇晃,一面打量他。
在她逐渐回想起来的过往梦境里,她其实早已见过大反派的模样。
只是那时,她的意识仿佛被某种力量封锁,好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障壁,使她难以将大反派的特征对号入座。
而现在,她不但知道那就是他,还有心情悠哉悠哉地在梦里观察他。
大反派就那么一直背对她站着,像在等待时机。
楚离没有一次上前主动过问什么。
按照她的认知,梦境本该是潜意识对于外界的扭曲和投射。
她若是现在跟他说话,充其量也不过是她跟另一个自己对话。
一觉醒来后,房间里也只会有她自己而已。
楚离心不在焉提着伞走到桥中央时,无意中瞥见一群锦鲤争先恐后向她的方向游来。
她不知怎么想起,仙门大会那天,她逆着满满一大群修士挤回传送阵,一路上是多么艰难。
湖里的锦鲤似乎被镇上的人喂熟了,对路人完全没有戒心。
楚离靠在桥栏往下看去时,几尾金色的锦鲤不时跃出湖面。
与此同时,湖面有水滴落下。
眼前的雨并不大,楚离甚至不用撑开纸伞。
然而天空顷刻间电闪雷鸣,一道闪电不巧劈在远处大树之上,转瞬间将落单的大树点燃。
楚离眼睁睁看着火焰高涨将树干吞没,那几乎像是从远处升起第二个太阳。
但这种情景没有持续太久,大雨倾盆而下。
楚离撑着伞匆匆来到茶馆避雨,眼见窗外雨丝密集,一时估计不便走动,索性点了小菜,坐在二楼窗边等待。
因为下雨,茶馆里的人比平时的早晨多了些。
他们三言两语间,议论的都是种地、栽花、养鸡,这些稀松平常的事情。
断桥镇远离修真界各宗,普通人的日子过得平淡而适足,这里对于追求飞升之道的修士没有太多吸引力。
楚离来到这里近十天,从未看到一个修士的身影。
倒也挺好。
毕竟她因为一场仙门大会,几乎跟整个修真界结下梁子,她好不容易在这里获得喘息之机,最不需要的就是在当前的宁静中,遭逢新的变故。
楚离刚这么想着,茶馆里来了两个面生的人。
这两人分明没带任何蓑衣伞具,身上却滴水不沾,加上他们穿得层层叠叠极其严实,可衣料偏偏异常平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与其他客人格格不入。
他们坐在一楼,说话时声音极小。
但作为一个金丹期修士,楚离想听清这种程度的对话,并不困难。
他们说起,数日前的那场仙门大会,本是修真界各宗为了商榷应对魔域动乱,而在天剑山上举办的盛会。
然而,大反派姬无雁的坐骑突然闯入,与他里应外合,局面自此急转直下,从盛会演变成一场惨剧。
天剑宗宗主不幸葬身蛇腹,而余下的,无论是一早参会的数百名修士,还是后来支援的大部队,即便侥幸躲过鸣蛇扫尾,却也不同程度受到戾气波及。
楚离衔菜的筷子顿了一下。
她转而抬首,下意识地摸着脸上的水月帘,确保自己仍好好戴着它,还抬起完好的那半边珠链查看,确保蜃珠对水月帘的掩护依然到位。
窗外大雨刚停,楚离便在桌上留下钱两,默不作声提着伞从大门出去了。
回头望时,见身后无人跟上,她拐过几个弯,加快脚步,刻意避开自己平常的路线,绕了一大圈才回到暂住的客栈。
虽然这几日都过得还算平淡,但楚离仍对在天剑宗发生的一切感到心有余悸。
她得把楚离的身份埋起来,让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带着魔头闯入仙门大会的妖女已经死了,才不会惹来修真界的麻烦。
雨后清凉,楚离打开窗,在榻上小憩。
近日她睡得越来越多,精神倒不见好,偶尔感觉腹中燥热,即便掀开被子睡觉,也能热出一身汗。
这种不安的感觉持续多日,她开始担心,肚子里这团阳火是不是又有躁动的迹象。
倘若现在发作,她可没有一个叫做楚怜的炉鼎能帮她降火驱热。
抱着这种念头,楚离缓缓沉入梦乡。
一睁眼,她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合欢宗的屋子。
雪狼正在院子里专心致志刨着草地,对她经过这件事毫无察觉。
空气中充斥着淡烟般的云雾,楚离入屋时,云雾不但没有淡去,还愈发浓郁。
这团云雾仿佛一只浅白的手,引着她一路深入,直到她步入内室。
少年坐在她的床边,正低头把玩着半张红绸布。
楚离顿在内室门口,他也顿住手头动作,抬头看她,又很快偏开目光。
她愣了一愣。
对于之前连着三晚梦到大反派的事情,楚离其实已经习惯了。
可是当少年以她熟悉的姿态出现在梦中,她才发觉,有些事情没那么容易抛诸脑后。
楚离转身就走,只要看不到,便不会生出任何多余的心思。
少年的声音从后面追上,一下子拦住她的脚步,“姐姐要去哪里?”
同样一句话,从姬无雁口中说出,和从楚怜口中说出,语气完全不同。
楚离犹豫片刻,道:“我再不出去,那头狼要把院子的草都刨没了。”
“姐姐只关心院子里的草。”少年声音压低,“我还不如草。”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楚离下意识回头解释,可是她才刚转过脑袋,脸颊便被一双手捧住。
紧接着,他的唇瓣覆了上来,堵住她的下一句话。
梦中的少年比记忆中主动许多,她觉得他好像有些渴,唇上干燥像树皮皲裂,简简单单的吻,却因此带上了近乎刀割般的痛楚。
楚离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推开,还瞪了他一眼。
可他恰恰又偏过视线,干裂的唇瓣上缓缓渗出血来,看着分外触目惊心。
相比之下,他的面色却是苍白如纸。
“我的生辰,姐姐不记得了么?”
他抬起袖子,拭去唇上血丝,动作时眉眼因为疼痛微蹙。
楚离茫然,“生辰?”
“四月二十。”少年抬眼看她,“姐姐果然忘了。”
楚离这几日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努力跟修真界划清关系,若想隐藏住她先前的身份,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忘记。
她要忘记修真界的一切,上至各大宗门,下至她结识的修士、练习过的招式……
也包括他对她提过的事情。
“四月二十,”楚离喃喃,她依稀记得小怜是这么跟她说过,“那好像……”
正是仙门大会的第二日?
她忽然的停顿似乎像刀子一样刺痛了他,少年原本还算平静的眼里开始蓄起水汽,“我承诺过,会给姐姐准备一份大礼,而我也如约做到。可是,姐姐是怎么对我的?”
楚离迟疑半晌,还是说出了那句话,“但你是假的。”
“……我是假的?”少年的面色更白了一分,他甚至自嘲般,把话重复了一遍,“我是假的?”
楚离觉得他这个样子,好像已经不太正常了。
若是在以前,她会好好安慰他,让他从身心上都能平静下来。
而如今她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便不再有那种迫切想要安抚他的心情。
加上眼下是在梦中,她做事本可不必像现实中那样考虑太多。
只是,当她看到少年捂着额头,一只手用力抓过发间的模样,她忽然觉得,自己也许应该给他和自己保留一些体面。
“这不过是个梦而已。”楚离放轻语气劝他,“等我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句话的劝慰效果,远不如它造成的刺激。
少年紧紧攥着那半张红绸布,把它按在心口,好像只要他手上的东西离心脏够近,就可以说服他那样,“我怎么可能是假的,姐姐凭什么代我下定论?如果我是假的,那姐姐之前看到、摸到、亲到的那个我,又算什么?”
楚离冷静片刻,“你只是别人伪装出来的一个影子,影子是不能代替本尊的,你能明白吗?”
“伪装?”少年显然不接受她的说辞,“有违于自己真实的模样和意图,才算伪装。子规啼的花香是伪装么?心跳的声音也是伪装么?难道姐姐关心爱护我的模样,全都是伪装出来的么?”
这三声连珠炮般的反问,把楚离问懵了。
如果她的潜意识非要把少年拎出来,在梦里对她进行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灵魂拷问,那她最好快刀斩乱麻,省得以前的事情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