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大唐 第96节
作者:一片苏叶      更新:2025-09-16 09:17      字数:2360
  心中一寻思:
  这潘师正未来有个徒弟名叫司马承祯。
  司马承祯是谁?
  他与李白、孟浩然、王维、贺知章、陈子昂等人共称为“仙宗十友”。
  也就是说,我可能会成为司马承祯的师叔祖,是李白王维等一众仙宗人物的祖师爷。
  呵呵,这可有趣得很。
  “怎么,你认识我徒弟?”
  “素未谋面,只是有点印象,又不知印象从哪里来的。”
  乌鸦道人哼了一声:“他现在与道门第一人走得近,你偶然听过他的名字也不奇怪。”
  见他不想提这个话题,周奕便不追问了。
  脑海中灵光一闪,问道:
  “道兄可认得木道人?”
  “当然认得,”乌鸦道人嗤道,“当年他练功差点走火入魔,赖家师以危微精一的道理指点他,又引导他修炼庄子,这才有了一身本事。”
  “奈何这家伙死性不改,喜欢在江湖上惹事,不像我,气观山川,能得定功。”
  这时不禁朝周奕身上打量:“你莫非与他同道?”
  周奕摇头:“不会,我深知‘致虚极,守静笃’的道理。”
  “从不惹事。”
  乌鸦道人抚掌称“善”。
  周奕已明关窍,那位王见深应该就是老马的朋友,木道人口中的那位前辈的还俗弟子。
  “这位王见深,是道兄的师弟?”
  “算半个,他拜师较晚,年岁比我还大,家师念旧谊才收他入门。”
  乌鸦道人无奈叹了口气:
  “他是个讲义气,重恩情之人。可惜,没有听进师父的话,守不得定功,这才死于战乱兵祸。”
  “与你递送家书的这位,情况差不多。”
  周奕微叹一口气,感觉手中家书沉重。
  “谢老伯看到这封信,恐怕.”
  “不必担心,”鸦道人直接打断,“谢老头早知晓自己儿子的事,这家书你给他看完,多半就烧掉了。”
  “哦?那是为何?”
  乌鸦道人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另外.”
  “你这次千里送家书,虽有跋涉之苦,却算是撞大运了。”
  “我要提前恭喜你”
  ……
  第71章 旧时王谢
  夕阳斜照,林涛将翠色洇染云霞。
  山沟中响起几声蛙鸣。
  乌鸦道人时不时扭头看向观门,把周奕的目光也吸引过去。
  可始终没见谢老伯的身影。
  倏忽间日落月升,暮色四合。
  “会不会出事了?”
  “不会。”
  鸦道人摇头:
  “南阳郡城势力盘根错节,故而明争暗斗,这田间地头他们却瞧不上,所以没什么歹人。偶有从冠军城流窜过来的匪盗,都被我当肥料埋到山里去了。”
  “对了,”
  他将目光转了过来:“待我将五庄观交给道友,还望顺便守这一方平安。”
  “这些农人们秉性淳朴,常送菜蔬鱼米到观里,也算香火情分。”
  周奕欣然道:“这是自然,我对付贼人的手段可残忍得很。”
  乌鸦道人用哑嗓压出几声难听的笑声。
  又过去半炷香,观内次第点亮烛盏。
  山风呼啸,鸦道人去货仓抱来风罩挡风。
  待他从货仓回来时,发现周奕站起身凝望门口。
  月光下,正有人影扛着锄头,踏着碎银慢悠悠走来。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五柳先生的诗句在此刻具象。
  灯火渐近,来者面貌越发清晰。
  那是位满头银丝的老翁,皮肤呈现古铜色,右手把着右肩上的锄头,左手提着串满鲜鱼的柳条。
  “鸦道长”
  老翁话到半截,忽注意到周奕,眼角笑纹:“哟,今日竟有贵客。”
  他放下两条鳊鱼,又解下锄头末端挂着的野菜分了大半。
  “你们聊,我且先走。”
  “慢着,”鸦道人与他熟得很,熟稔地将鱼与野菜兼得,“这贵客特来寻你,我只是半道将他截来。”
  周奕温声道:“可是谢老伯?”
  老翁拄锄点头,沟壑纵横的脸上皱纹堆叠:
  “老朽谢季攸,小道长,可是我儿托你来的?”
  周奕略作沉吟:“也算是吧。”
  谢老伯长叹一声,接过鸦道人递来的粗陶茶碗,浑浊眼中早已了然。
  “犬子.临走时说过什么?”
  周奕正色道:“其实我与令郎素未谋面,只是遵照一个约定将家书送到这卧龙岗。”
  说话间,将那家书从油纸中取出,双手奉上。
  周奕欲要宽慰,却被鸦道人扯着袖角拽到一旁,又移来一把竹椅给老翁坐下,再将灯盏靠近。
  灯影幢幢映着老翁侧脸。
  谢老伯颤巍巍拆开火漆,纸页沙沙声混着夜虫低鸣。
  周奕与鸦道人喝了好几盏茶,谢老伯不知将信看了几遍。
  信纸折痕愈深。
  蓦地,他闭上双目。
  山风穿堂而过,忽起身揭去风罩,将书信放于火头,信笺触火即燃。
  周奕眉峰微动,瞥见鸦道人垂眸捻须,终是默然,没去劝阻。
  这万金之书,顷刻化作青烟。
  余下灰烬,再没了万金之重。
  谢老伯用布满老茧的手一攥灰烬,烬成碎粉,山风一吹,便在他掌心散开,化作了鸦道人《清净妙经》中所谓的“空”。
  “妙极!”鸦道人拊掌,“谢老头你既逾古稀,何苦再添块垒?”
  “况这是令郎自择之道,求仁得仁,虽寿短而意长。他既无憾,君若抱憾,反成其憾。”
  谢老伯点了点头,“多谢。”
  “这两年若无道长开导,我恐怕难以走出来。”
  鸦道人笑了:“你赠我《洛神十三行》,为你做这点事情又算什么?”
  谢老伯没应他的话,转头看向周奕:
  “小道长,老朽这封信烧的对吗?”
  “对,”周奕目送飞灰,“这一烧,令郎便知晓此信被您瞧过,可以放下这桩心事。”
  谢老伯问:“不知道长怎么称呼?”
  “可叫我易道人。”
  老翁又将风罩扣上烛盏,火光安定下来。
  他望着烛火苗头上的淡淡黑烟,幽幽说道:“可曾听过陈郡谢氏。”
  一旁的鸦道人纯纯看好戏。
  周奕神色微凛:“旧时王谢。”
  “嗯,旧时王谢,说的不错,此刻回望边荒,正是旧时气象。”
  谢季攸道:“我祖上是谢家家臣,追随谢太傅。”
  谢太傅,自然就是江左风流宰相谢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