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红蕖      更新:2025-09-16 09:29      字数:3397
  谭玄当即点了点头:“说不定就是呢。”
  陈宗念一句话噎在嘴里,脖子抻了几抻,才把气理顺了:“谭庄主说笑了,乔公子侠名动天下,素有其父光明磊落、急公好义的风范,与我们百川剑门也素无冤仇,如何会做这样的事?”
  谭玄道:“那自然是要去问他,我是不知道的。”
  陈宗念脸色有些不好看了,露出了几分怒意:“谭庄主这般信口胡言,是要消遣我百川剑门上下吗?”
  谭玄一笑,悠然道:“非也,谭某所言,句句属实。此事的确与我无关。你说乔青望与你们素无冤仇不会做下此事,难道我谭玄与你们有什么仇怨?你们才这样一门心思硬要把罪名安在我身上?”
  陈宗念冷哼一声:“寄余素来与你们屿湖山庄不睦,对你,也有些成见,他性格鲁直,不加矫饰,说话不大好听,但咱们实话实说,江湖中也有那么些人是赞同寄余的,他岂不就成了你们屿湖山庄的眼中钉,肉中刺?”
  谭玄不慌不忙道:“陈掌门此言差矣,我屿湖山庄行事从不为排除异己,更非我谭某私物。只是为了在武林之中立法度,行律令,使江湖得清明,武者行有度而已。陈寄余前辈虽与我们见解不同,但他并无触犯律令之举,屿湖山庄如何会半夜对他下毒手?”
  史宜忿然一拍扶手,起身道:“谭庄主,你这说的可比唱的都好听,好一个‘江湖得清明,武者行有度’,在下倒是想请教请教,连别人家产业也要查个一清二楚,这是什么法,什么令呢?这些与屿湖山庄何干哪?”
  谭玄微笑地看向他:“史兄原来是在意这个?百川剑门现在可是如日中天,无论门下实力还是名下产业,在武林中都是第一流的,谭某只有钦佩的份,史兄放心,在武林同道面前,您可是面上极有光的。”
  史宜气得努力瞪大夹在□□里的眼睛,陈宗念低声喝道:“师弟,坐下!怎么如此不分轻重!”说罢再度望向谭玄,声音低沉而压抑,“谭庄主,今日我百川剑门上下都哀恸不已,盼着能查明真相,让寄余也好瞑目。你却在这里东拉西扯,胡言乱语,是不是也太傲慢了?!”
  谭玄负手而立,下颌微微抬起,看着陈宗念:“那怎样才算不傲慢?乖乖认下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么?陈掌门,这些年我也办过几桩案子,不妨教一教你,若想拿人问罪,那是要有真凭实据的。”
  陈宗念道:“那你口口声声扯着乔青望乔公子,却又有什么凭据?至少昨晚你人在宣安,可没人看到乔公子也在。你这不是信口胡诌吗?“
  谭玄笑道:”只许你们捕风捉影,却不许我胡诌两句?陈掌门,咱们何必费这个口舌?真有实据,你早就拿出来了。没有实据,你以为靠你的猜想就能把罪名安在我头上么?”
  陈宗念忽然站起身来。
  他个子不高,身材清瘦。但只是站起来这么一个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让人觉得他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蕴着满满的力量。
  他一步一步的向谭玄走过来,每一步都踏得很慢,很轻,落在青白石地砖上,却又让人觉得很重,很稳。好像就算泰山崩于面前,他也不会有分毫动摇。
  陈宗念停在了谭玄面前五尺开外处,盯着他:“谭庄主,今日老夫亲自查验过寄余的尸身,致命的虽是那处贯穿胸腹的刀伤,但他身上其实还有别的伤。”
  谭玄纹丝不动,等着他说下去。
  陈宗念继续道:“寄余在剑道上孤心苦诣,浸淫数十载,你也好,乔公子也好,就算是趁他不备偷袭,他也绝非毫无招架之力,你说是也不是?”
  谭玄微微颔首。陈宗念便又道:“所以他还身受了内伤,有一掌拍在他背后,他皮肤和腑脏皆有……灼伤迹象。这正是焚玉魔功的特点!”
  谭玄一时讶然。焚玉神功是离火教教主韦长天的独门绝技,在二十四年前武林正道曾集结力量攻打过一次离火教,当时眼看成功在望,韦长天却突然神功大成,破关而出,凭借焚玉神功一下子就翻覆了局面,连折了七八名高手的正道势力,不得不铩羽而归。离火教得以又苟延了十二年,而焚玉神功也因此役声威大震。当然,神功之名是离火教中叫法,正道中人,改神为魔,以示唾弃鄙夷。
  陈寄余身上怎么会有焚玉神功的痕迹?随着韦长天身死名灭,焚玉神功也失传于江湖。当时并未在绛伽山上找到记载焚玉神功的秘籍,而焚玉神功凶狠霸道,不适宜女子修习,所以韦长天也没有传给他唯一的女儿韦兰若。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会焚玉神功的人呢?
  谭玄心念闪电般的一转,突然明白了过来陈宗念的意思。当日,韦长天死于他手,这其中当然有朝廷暗中的策划,但事后也确实是由朝廷的人马包围了韦长天所居住的金雀崖,可当时的搜查一无所获,既未找到传说中的魔教藏宝地图,也没找到记载焚玉神功的秘籍,同时还有另一样要找的东西也下落不明,还让他颇懊恼了一阵。但陈宗念此番话的意思,显然是怀疑当时他偷藏了焚玉神功的秘籍,私下修炼。而且恐怕江湖之中怀有这种揣测的人也不会只他一个。这一次在陈寄余身上发现焚玉神功的痕迹,自然要被陈宗念当作是个证据。
  只是,倘若他真的私下修炼成了焚玉神功,又为何不用焚玉神功杀了陈寄余?好歹还能算遮掩身份,混淆视听。最后还是要动刀,既要动刀,又何必暴露自己会焚玉神功?岂不是前后矛盾?
  不过恐怕就算他提出这一点,陈宗念依然有话回他。
  答案在之前就已经说出口了,因为他傲慢,他不把百川剑门放在眼里。
  这理由似乎真挺好用的,任何矛盾、可疑,用这理由一套,似乎就顺理成章了起来。
  还不如说他得了疯病算了。更好用不是吗?
  谭玄看向陈宗念,勾起唇角,目光沉着:“陈掌门,你想怎样?”
  陈宗念伸出右手:“谭庄主,只要你让老夫试上一试,便能查明你究竟有没有修习焚玉魔功。”
  第17章
  内功修习,不若外门功夫,一出招旁人便瞧得出。要想知道对方练得是什么内功心法,一是在交手中感受体察,二是真气入体去试探。
  第一种方法,你只能知道此人在交手时用的哪种内功,有人能同时修习不同的心法,没有用到的对方也就不能知道,因此并不全面。而第二种方法在这一点上就要有优势。具体来说,就是由他人——功力越高深越好,扣住被查探者的脉门,注入一缕真气,被查探者不可有任何主动抵御,任由这缕真气走遍全身经脉,激起自身的内力的自然抵挡,在这一过程中,可以查明此人究竟修习的是何种内功心法,即使有两种、三种,只要检查的人阅历丰富,功力高强,都能查探清楚。
  但这种方法最大的弊病是,被查探者处境很危险,不能有任何的主动防御,还要把脉门交到别人手中,倘若对方心怀不轨,在此时劲力一吐,那就是非死即伤。
  陈宗念话音刚落,谭玄就听到身后左侧方发出一声椅子响动的声音,不必回头,他也知道一定谢白城站了起来。
  他没有给白城开口的机会,而是盯着陈宗念的眼睛道:“陈掌门,若我说从过去到现在,我都从未见过关于焚玉魔功的只字片语,你信么?”
  陈宗念从胸腔深处吐出“呵”的一声冷笑,双目如鹰隼般钉在他身上:“只要让老夫试上一试,便可还谭庄主清白!”
  谭玄也笑了:“清白?你们准备了这样东西给我么?你若一口咬定我练了焚玉魔功,我怎么办?让百川剑门上下排着队挨个试一遍吗?就算你说没有,那会不会有人跳出来杜撰一个莫须有的人物,再说我和魔教余孽勾连起来呢?”
  陈宗念面色阴沉:“既这么说,谭庄主是不打算配合啰?你这般啰唣遮掩,难道不是心里发虚?”
  “话总不能都归你一人讲,”谭玄道,“你说伤口如何,内伤如何云云,不都是靠陈掌门你一人所言吗?总不能你说的话便是金科玉律。你们既想一口咬定是我做的,此事与我有干系,我为什么不能也去看看尸身?”
  陈宗念一时沉默不语,他身后,紫金剑丁昉站起身来:“谭庄主,你这话不妥,去勘验的并非只有掌门一人,史师叔,我,邬师姑都在场,”他把头往前一扬,“江意也在,只不过担心他夫人的身体,让他先不要声张罢了。”
  谭玄转而望向他,神情自若,甚至还微笑了一下:“丁昉,我并非不信你们掌门的话,陈掌门也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不至于用话来诓我,我只是怕你们有所疏漏,或受蒙蔽,多一双眼睛瞧瞧总不是坏事吧。”
  陈宗念还是不出声,邬兰燕忍不住开口道:“师兄,你可不能被这小子绕进去!谁知道他想玩什么花招?早上匆忙,不够仔细,我们再细细查一遍整个灵翠峰,就不信找不出证据!”
  谭玄笑了起来:“邬前辈,我寻思着百川剑门也并不擅长破案,如若怎么也不放心我,那我看还是报至官府,由捕快仵作来查,更为专业。我就在这里等着,等他们查出个结果,你看妥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