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作者:
红蕖 更新:2025-09-16 09:29 字数:3318
他的脸倏地热了起来。
“你绝对撞到头了!该让傅太医看一看!”他想瞪他来着,但只看谭玄越发张扬得意的笑,他就知道肯定是失败了。
罢了,来日方长。
谭玄说的,他们还要在一起过五六十年,一起变成白发苍苍的老爷爷。
所以现在就乖乖谨遵医嘱吧。
“我走了!”他终于下定决心站起了身,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出去了。
第79章
谭玄就这么过上了睡醒了吃,吃饱了睡的生活。
这种生活真是太令人堕落了。他一开始明明很不适应,觉得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的,但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一溜烟的飞过去七天了。
这七天时间里,谢白城已经完全康复,一切如常了。他骨头碎裂的伤当然无法痊愈,但感觉浑身气力恢复了不少,到底是有上好的汤药一碗接一碗的养着,还有一顿又一顿精心烹调的饭食,他甚至都感觉自己要胖一圈了。
时飞从云州城里抽空来了一趟,给他汇报情况,韦澹明等人都暂且关押在云州大牢里,对他们做了初步的审理。那些黑衣人基本都是身负案子,逃到定西一带,最后为了钱跟了韦澹明。
只是韦澹明出手大方,很讲情义,对他们极好,再加上他是一代传奇韦长天之子的身份,有几人跟他时间长了,也生了几分忠心。
韦澹明对于和乔青望勾结等事则缄口不言,问他就是把一切都推到殷归野身上,自称从十二岁起就遭殷归野胁迫,他不过是殷归野实现个人野心的傀儡。
离火教虽然已覆灭十二年了,但它在西北一带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大,至今上了点年岁的人还要谈之色变。云州知府听闻韦澹明是曾经的离火教教主之子,还遵循他爹的优良传统搞了个什么神焰教自封教主,心里顿时突突直跳。
别看这什么神焰教目前只是活动在倞罗人的地界,浑水摸鱼,跑到大兴这边来刺探情报、甚至里应外合的可能性难道没有吗?!
朝廷这些年苦心经略云州,意在作为前哨阵地,剑指早年丢失的五州二十七县。这种时候要是出什么纰漏,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知府巴不得早点把这些麻烦人物送得远远的,于是在时飞提出要押送这些人去衡都时,立刻主动热情地从当地守军中拨了二十个精干好手,负责一路押解,等他们出发便一起上路。
谭玄对他的处置没什么意见,就问了问之前去求援的经过。
说来也是巧了,时飞以前打着“借书”“求教”之类旗号上温容直家里蹭吃蹭喝的时候,曾遇见过一次温容楷。
温容楷常年在地方上带兵,难得回家一趟,听说时飞是屿湖山庄的,就来了兴致,硬要手下亲兵头领跟他过上几招。
有这么一番往事,温容楷对他也留有印象。他和程俊逸找到大营求见的时候,也是因为记得他的名字,所以才很容易就见到了担任定西招讨使、总督各路军马的温容楷。
随后温容楷就专门调拨了人手,派了熟悉地形的当地向导引路。
原本要到山里去寻几个人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但向导听他说应当是在能够藏匿形迹、避人耳目、能做交涉之处,便推论可能是在当年遗留下来、业已荒废的那些酒窖里。当地原本就有过犯了事的犯人逃去那里藏匿的先例。
等他们找到那里的时候,却没有什么收获。幸好他们携带了一样专门的工具,贴在地上,可以听到很远地方的声音。原本是用来侦测敌人动静,观察有无大股的骑兵进犯,现下就用来探听附近的动静。
离火教遗留的那处山洞,恰好距离酒窖集中的地区不太远。那块地方洞窟云集,无形中又放大了声音。经验丰富的向导判断出了正确的方向,他们总算是及时赶到。
谭玄终于不再吝啬,好好夸了时飞几句,时飞喜笑颜开,乐颠颠的又回云州善后去了。
待到孟红菱的情况也好转之后,谭玄和谢白城决定一起去探望她。
她是个姑娘,自然不能随便安置。傅家人收拾了出阁小姐的院子给她居住,还专门调派了几个丫鬟照顾她的起居。
谭谢二人到达她住的小院时,孟红菱正在院子里,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程俊逸搬了把藤椅在一边作陪。
他们两人进了院子,程俊逸立刻站起了身,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经此一事,他似乎一下子沉稳了许多,眉宇之间添了一份从容不迫的气度。
谭玄一边跟他打着招呼,一边看向孟红菱。
孟红菱安静地坐在轮椅里,头上还缠着一圈白布,几乎要遮住她右边眼睛。
这是她被殷归野一掌击飞,撞到石壁上留下的伤。锋锐的石棱在她额角上割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再长一些就要伤到眼睛了。
可以想见,痊愈之后也难免要留下伤疤。对于一个原本面貌姣好的青春少女来说,这可算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孟红菱神色却很安稳,仰靠在轮椅上,平静无波,好像这些伤这些痛都是在别人身上。
是的,跟心里发虚、正七上八下的谭玄和谢白城比起来,她的神色实在是太平静,太淡然了。淡然出了一种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其实想到要去见孟红菱,谭玄就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想想在洞窟里说了那么多的话,每一字每一句孟红菱应当都听到了,这实在是……
可总不能不见啊。孟红菱沉着冷静、奋不顾身,以命相拼、悍不畏死,才使得局面有扭转之机。总不能人家为此付出重伤的代价,他们却躲起来见都不见啊。
“孟姑娘,你好些了么?”谭玄开口道。
孟红菱轻轻点了点头。阳光穿过院子角落的一棵大合欢树,被滤成星星点点的光斑洒落在她脸上,让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我们找到的那个铁匣……被埋在崩落的山石下了。”谭玄说,告诉她这件事,也算是此来的目的之一。
孟红菱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微微颔首:“我听程公子说了。”
她的声音还有一些沙哑,不知是不是那一日嘶吼太过,伤了嗓子,到今日还未全好。
谭玄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还有那些飞天图画……本说是以后要交予你的,可是那场大火……和其他行李一起都烧了。”
孟红菱也是亲身经历那场大火的,对此恐怕也早料到了,没有什么失望神色,反淡淡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算了,其实也都只是些物件罢了,记不记得一个人,也不靠这些。就当是跟我爹一块儿去了。那套飞天图……也算是他一辈子心心念念的东西,譬如烧给他了,免得他惦记。”
谭玄注目望她,见她一脸无悲无喜,双目投向远方,似乎正凝望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这小姑娘仿佛也在一夕之间长大了。
谭玄还清楚地记得她那时是如何歇斯底里的大哭和大叫,就好像所有的悲伤与痛楚都在那一刻流逝尽了,现在在这里的孟红菱,像是一个空了的容器,要等待新的什么来填进去。
“咳……你那支镯子也丢在洞窟里了是吗?”谭玄一眼瞥见了她光秃秃的手腕,“……这么着吧,等回了衡都,我问问人能不能找到差不多的。”
孟红菱随着他的目光往自己手上看了一眼,随即抬起眼来看他:“不用这么麻烦……”她目光刚触到谭玄脸上,又立刻移开低下头去了,“其实……这都要怪我,若不我疏忽大意,被、被他们抓住,也不会有后来……”她一边说,一边握起了拳,洁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攥在了一起。
“怎么能这么说呢?”谢白城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这怎么能怪你?我们几个大人都没能照顾好你一个小姑娘,自然是我们的责任才是。”
他声音很温和,话说得很诚恳,孟红菱抬头往他看过来,但目光走到一半,又倏地挪到别处去了。
“不说这个了吧,好歹事情已经解决了,结果是好的就是了。”谭玄把话头接过来,看了一眼谢白城,又看了一眼孟红菱,顿了顿道,“孟姑娘,我们这几日就准备要回衡都的,你的伤……有些不便行动,你是想留在这儿养伤,还是跟着我们一起回衡都?”
“跟你们一起!”孟红菱猛地坐直身子,看向谭玄。但在目光接触的那一刻,她又嗖的一下把脸转开了。
谭玄愣了一下,有些不大自然地干咳了一声:“……既如此,这几日你先好生休养,我们,呃,会尽量让你方便些,你不必担心。”
他又扭头看看谢白城,谢白城脸上也僵着一个有点生硬的微笑,转头对着程俊逸道:“那我们就不多打扰孟姑娘休息……俊逸,你好好照顾孟姑娘,有那去疤痕的药膏,快些调配个几瓶。”
程俊逸压根不知道洞窟里发生的那些事呀,只觉得气氛好像哪里有些怪怪的,但听他们说话的内容又很普通,便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嗯”了一声:“已经配好药了,在外面晾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