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作者:红蕖      更新:2025-09-16 09:30      字数:3311
  谭玄开始觉得,他现在应该算是有了点可以为齐王殿下做事的能力了。
  于是,还真的有事情,交到他手里来了。
  **
  大兴隆盛六年,三月十五,越州府。
  日煦风暖,春光正好。越州城郊的灿锦园里的千百株海棠竞相盛放,浅粉轻白,如云霞浮动。
  越州向来是东南富庶之地,城中百姓,无论贵贱,都要抽出空来踏青赏景,不负这大好春光。所以这灿锦园中往来游客实是不少,趁此机会来做买卖的商贩也比比皆是,摊点挑子上摆着各色吃食玩意儿,引来人们不时的围观和购买。让这人间也应和着春景,显得生机勃勃,喜气洋洋。
  但如此热闹的灿锦园深处,却有一处海棠环绕的空地,少有游客涉足。
  此刻这处空地上不时传来金铁交击的叮当声,和“嘿”“哈”的呼喝声。
  这些声音是两个正在缠斗的少年发出的。
  这两个少年一个着青衣,一个着黄衫,一个使剑,一个使鞭。两人你来我往,身影倏分倏合,斗得是难分难解。
  而在他们周围,有一群年纪相仿的少年正紧张注视着这场比试,不时有人击节叫好,也不时有人跌足叹息,看来是各有相帮,各自帮要好的伙伴攒着劲儿。
  倘若遇着懂行的越州人,就会告诉你,这些少年都是越州一带武林世家的少爷或弟子。他们每月会结社一次,相互切磋比试。
  这些江湖事,动刀动枪的,一般老百姓可不敢凑热闹,所以远远瞧见这帮少爷们又结社,普通游客都选择离远些省事。
  这些少爷们自己却不觉得,有带来的仆从给他们摆开酒菜,只等他们切磋累了,就赏花饮酒,也是风雅乐事一件。
  片刻之间,场上的局势已然发生了变化。
  用剑的青衣少年逐渐占据了上风,使鞭的黄衫少年似乎气力不济,一边勉强抵挡,一边步步后退。
  青衣少年脸上渐渐浮出得色,一把三尺青锋剑使得呼呼生风,剑招流水似的泼洒而下。
  围观者中有人拍手叫了一声“好”,又有人嚷:“吴弋,你认输算了,别一会儿摔个屁股蹲!”
  叫吴弋的便是那黄衫少年,他咬紧嘴唇,睁大眼睛,脸上显出恼怒神色,招式顿时就跟着乱了,露出个明显的破绽。
  青衣少年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抢步上前便一剑刺出。
  哪料那吴弋竟是故意卖个破绽,青衣少年急于取胜,这一剑刺出,自己胸前顿时空门大开,吴弋往后一倒,来个倒挂金钟,足尖骤然踢向他胸前。青衣少年慌忙躲避,吴弋落地同时就势一滚,从地上跃起,铁鞭“啪”地一声打掉了青衣少年的剑。
  这一下子,胜负立时反转。
  有人笑道:“吴弋,你使诈!”
  吴弋却挑眉道:“古人云,兵不厌诈,我这是用智!”
  青衣少年弯腰拾起剑,气呼呼地瞪他:“你耍赖!”
  吴弋哼了一声,把铁鞭别回背后:“输了就是输了,你别输不起呀!”
  青衣少年咕嘟着嘴还想说什么,吴弋却不理他了,转身径直走向围观的同伴。
  那些围观的少年都依着一座假山,有人坐着,有人站着。吴弋一直走到假山前才停下,仰起头笑道:“白城,我赢了。”
  他说话的对象是坐在假山最高处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穿一身银线刺绣的白衣,有一头浓密柔顺的乌发。他肌肤白皙如瓷,唇瓣却嫣红如花,眉眼似画般秀美绝伦。他应着吴弋的话语低下头,垂目对他微笑,竟恍然有一种端庄圣洁之感,整个人仿佛笼着一圈淡淡的光晕。
  周围的少年一时都屏息静声,把目光集中在这白衣少年脸上。白衣少年却恍若未觉,从身旁石头上拈起一支海棠花,探手插在吴弋的鬓角。
  “恭喜你取胜啦!”白衣少年开了口,嗓音脆生生的,像掰开一截子鲜嫩的莲藕。
  吴弋得意洋洋地回过头,双手叉腰,目光骄傲地扫过周围的朋友们:“怎样?有没有人不服的?尽管上来,小爷奉陪!正好让白城多给我簪几支花!”
  有人笑骂道:“你还真得瑟起来了,瞧把你能的!”
  然而还没等到有人站出来挑战吴弋,一阵掌声倏然从空地另一端传来,紧接着一个有点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一直听闻越州武林小一辈中有个什么海棠会,说是精彩得很,厉害得很,今日一见,倒是有趣得很,好玩得很,真是个不错的消遣。”
  这话里可过于明显地透着一股不把他们当一回事的狂傲,十几岁的少年正是一点就着的年纪,顿时一个个横眉立目,剑拔弩张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里有个高高瘦瘦的人影,正从从容容地从一棵海棠树后面转出来,双手环抱,脑袋微歪,脸上带着一丝云淡风轻的笑,毫不畏惧地回望着他们。
  第126章
  少年们哪里受过这等对待,当即就争先恐后地嚷了起来:“你什么人啊?”
  “鬼鬼祟祟的,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是个爷们儿就别藏头露尾的,快快报上名来!”
  但凭心而论,这骤然出现的少年看起来并不像个坏人。
  他身材修长,肤色微深,容貌很是端正俊朗,斜斜挑起的眉尾透着一股显然易见的桀骜。他身着黑色窄袖长衣,足蹬长筒雕花的皮靴,腰间挎着一把细窄长刀,刀鞘是黑底镶金的,看起来也是华贵不凡,似乎大有来头。
  少年懒洋洋地扯起嘴角笑道:“别着急呀,你们若是有人能赢了我,我便告诉你们我姓甚名谁。”
  刚刚在比试中落败的青衣少年心中正有气呢,闻言噌地一声蹿上前来,扬起手中剑道:“你别狂!小爷这便来会会你!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黑衣少年连说了两个“好”,脚尖一踏地面,整个人已然飘逸潇洒地进入场中。
  “杨清源,你可别丢我们脸啊!”身后传来同伴的呼喊声,名叫杨清源的青衣少年不必他们提醒,早运力于臂,“嘿”地一声如疾风般劈出一剑,正是他家剑法中相当厉害的一招——风吹兰折!
  然而那神秘的黑衣少年却连刀都未拔,轻巧地一闪身,便躲过去了。
  杨清源抢步跟上,又一气劈砍挑刺,攻出数剑,黑衣少年依然不动兵刃,只或躲或闪,整个人像一阵黑色的旋风,辗转腾挪,杨清源连他的衣服角都碰不着。
  刚刚跟吴弋打斗了一场,本就花费了不少气力,再被黑衣少年戏耍般地遛来遛去,杨清源很快就气喘吁吁,剑着也越发滞重迟缓起来。
  黑衣少年瞅准机会,蓦地飞起一脚,正踢在杨清源长剑靠近剑柄处。
  杨清源虎口一麻,哎哟一声,长剑脱手,再度坠落于地。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黑衣少年却噗嗤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地道:“你基本功还挺扎实,但是一昧没头没脑地乱攻怎么行?招式也是要讲配合的。”
  他刀都未拔便轻松取胜,这会儿还一副指点后辈的架势,杨清源不禁脸色发黑,后面围观的少年们也有些给震慑到,但又不可能服气,有人便撮哄吴弋:“你不是说想挑战你尽管来么?你上呀!”
  吴弋脸色则是发白,他又不傻,对杨清源他都是利用对方直肠子,耍诈取胜,现在这黑衣少年如此厉害,他哪里会是对手。倘若上前,岂不是自取其辱?
  就在这时,从假山上跳下一个少年,瓮声瓮气道:“我来会会这小子!”
  众人目送他大摇大摆走到空地中间,下巴一扬,高声喝道:“爷爷我是个敞亮人,从不藏头露尾,就明白告诉你,我叫程俊南,是宁河程家人,你可记好了!”
  黑衣少年笑道:“俊男?真是好名字,瞧你确实挺一表人材的,不错不错!”
  程俊南最讨厌别人笑他姓名,不由涨红了脸,很气地哼了一声,唰地一下拔出了腰上的佩剑:“孙子才总说嘴呢!是爷们儿就亮家伙事!”
  后面围观的少年们纷纷给程俊南呐喊助威。这位程公子在他们当中,功夫算是出类拔萃的,他上了场,少年们大多觉得放了心,不说胜券在握,总比杨清源要争气些吧。
  程俊南的表现确实比杨清源要出息多了,至少让黑衣少年拔出了刀来。
  那是一把通身乌黑的窄刃长刀,刀锋犀利,如一痕冷月。而黑衣少年竟是左手使刀,刀法刁钻,古怪难测,程俊南勉力支撑了二十几个回合,被黑衣少年一刀挑飞了剑,垂头丧气地败下阵来。
  少年们都一阵沉默。
  今天还真是碰上砸场子的硬茬了?这黑衣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各人在家里师门里,也未曾听说江湖上新出什么厉害的年轻刀客,他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他到底想干嘛?
  眼见黑衣少年慢悠悠地并指抚过长刀,将刀缓缓归入鞘中,有人吞了口唾沫,小声道:“看、看来必须要白城出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