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作者:
红蕖 更新:2025-09-16 09:30 字数:3332
梦里他在明珠巷,在谭玄的卧房里,他们两人坐在床边打闹,谭玄又来咯吱他,他躲着躲着就躺倒了,而谭玄本来在他腰腹间咯吱他的手,不知怎地,却忽而向下、向下……
他醒过来的时候,虽有些意外,却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羞赧惊惶了。他现在已经知道,这样的梦也不算什么,就像月盈则亏一样,不过是、是一种自然之理。
只是。他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把身子蜷起来,有些闷闷地想,他怎么总是会梦到谭玄呢?这是不是有点不对劲?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们白天的确是笑闹着玩的,所以夜里才会……
但这明明是两码事啊!
回想一下梦的内容,他不禁脸上发热。
……可梦里他却没觉得哪里不对,他还主动抱住了谭玄的肩膀……
不能再回忆了。他蓦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再回忆下去……也太、太不要脸了。
只是却不知另一位当事人有没有做过这样的梦。如果有的话,那梦里……梦里的另一个参与者,会、会不会是他?
虽然这是他自然而然联想到的问题,但真的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他顿时很不好意思地抬手捂住了脸,把头埋了下去。
他在想什么啊?!妄自去揣测人家会不会……会不会做这样的梦也就罢了,居然还去猜会不会梦到自己……这、这是不是要算很不知廉耻?
他怎么能脸皮这么厚呢?!
还好,他也没机会再去见那位无辜入梦的当事人,也不必觉得心虚或是有一丝丝尴尬。爹娘从外面回来了,照样催着他和华城练剑。再过几日,便收拾停当,该出发了。
今年的武林大会是由逍遥派主持,地点自然就在逍遥派所在的南峤山。
越州到南峤山有千余里的路要走,不过南方水路发达,他们一家人,连带着管家、仆从、行李、马匹,包了足足四艘船,沿雎江逆流向西,一路上主要就是船上空间有限,多少有些无聊,气力却是不必花的,每天无非是吃吃睡睡,在船头练练剑,抱着膝看看两岸风景,泊岸时上去活动活动筋骨,日复一日,过起来倒也快。
船过芙州,便改走了旱路。天气虽已入秋,但白天依然炎热,只早晚稍凉,好在这一路上山清水秀,路旁树木高大阴凉,也就不觉得燥热。
沿路行了有六七天,距离南峤山已经渐渐近了,日复一日的赶路,连爹娘也略感无聊,眼看目的地将近,心情也都松快起来,脸上笑容都变多了。
这一日行于山道之上,华城又策马来到谢白城身边,叫他一起来赛马。这一路上也不知赛了多少回,谢白城本有些懒懒的,但横竖也没什么事做,便答应了。姐弟二人各自策马跑了一段,把爹娘众人甩在了后头。
到了作为标的的大杉树后,两人勒住了缰绳,让马慢了下来,华城自称是赢了,谢白城明明看见自己比她快了一个马头,但懒得跟她计较,便不搭理她。华城却以为他是心悦诚服地认输了,就挺兴高采烈的,在空中抽了几下她缠着银丝的小马鞭。
鞭稍划破空气发出清脆的响声,旁边的草丛里蓦地传来一阵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接着便见一只比狗大不了多少的小鹿惊慌失措地从芒草中蹿出,撒开四蹄向路边的树林中飞奔而去。
谢家姐弟二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小鹿的后腿靠近臀部的地方扎着一根细箭,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一片鹿毛。
谢华城心疼地道:“这小鹿给谁射伤了?它还那么小呢!”说着竟一拨马头,沿着小鹿逃去的方向就追了下去。
谢白城吓了一跳,道边的树林虽不是十分茂密,但毕竟是偏离了大路,而且爹娘他们离得又远。华城怎么能一个人乱跑?他急忙也拨转马头追了上去。
马儿高大,在树林间穿梭不如在路上奔驰来得快。倘若那头小鹿全力奔跑,马是肯定跟不上的。但那头小鹿毕竟受了伤,追进树林没有多远,姐弟俩就发现了那头小鹿的踪迹,再找了一段路,便看见它跪在一棵倒下的大树边,浑身瑟瑟发抖,一双覆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晶莹清澈,仿佛蕴着痛苦的泪水。
谢华城一看更受不了了,连忙翻身下马,口里轻轻念叨:“小鹿、小鹿,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的,是来救你的。”
小鹿虽流露出害怕戒备的神色,但可能是实在痛得跑不动了,跪在原地没有动弹。谢白城看着小鹿身子周边的落叶上都染了血,心中也是不忍,暗暗摸了一下怀里带的金疮药,人能用的药,鹿大概也能用吧。
就在华城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地摸到小鹿身边,轻轻摸了摸小鹿脖子上的毛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草叶沙沙的声响,同时传来的还有几声汪汪的狗叫。
华城和白城都是一愣,小鹿明显害怕起来,勉力支起四条细腿还想逃跑,华城连忙抱住它,用衣袖蒙住它的头,口中念着:“不怕不怕。”
谢白城则下意识的把手按在了剑柄上,这头鹿明显是别人的猎物,而现在寻来的肯定就是刚才射伤它的人。看那根细箭做工极好,翎羽也是选用的上等雁翎,肯定不是一般的山里猎户。此处距离即将举行武林大会的南峤山已经很近了,那么猎鹿的很有可能就是哪个来参加武林大会的门派子弟。
虽说武林大会在即,来参会的门派间都会尽量在此时发生私下冲突,但防人之心还是不可无的。
谢白城暗中做好了戒备,就见几道人影跟在两条大狗后面,穿过林间跑进了。
那两条狗率先跑了过来,围着他们直打转,嘴巴张开,尖牙尽露,滴滴答答地流着口水,不过没有主人下令,它们也不敢有进一步的行动。
而跟在狗后面的几个人也赶到了。他们都是清一色蓝灰衣服,做仆役打扮。为首一个远远打量了他们,到了近前便露出和气笑容,冲着华城一拱手:“这位姑娘,这头鹿乃是我们公子刚才猎中的。只是一时不察让它给跑脱了,现在总算寻到,还烦请姑娘避让避让,别弄脏了姑娘衣裳。”
这话说得倒很客气,显然是瞧出他们打扮不俗,不愿贸然得罪。
华城平素最喜欢各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哪里肯吃他这一套,抱着小鹿板着脸道:“你们公子是哪一个?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不是?武林大会还比射猎呢?我怎么不知道?还是你们公子缺这口鹿肉吃?那本姑娘倒可以请他吃顿饱饭!”
谢白城在旁边听的恨不得要翻白眼,自家这个三姐真是家里娇横惯了,人家还是挺客气的,你就话说得委婉些又如何呢?偏要这样刻薄。
果然,她这话一说,对方为首那个仆役头子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但还是努力克制着笑了笑,继续和气开口:“我们公子也是一时兴起,跟师兄弟们搏个彩头。姑娘偏要扣着这鹿,咱们也不好向公子交代。”
谢华城柳眉一竖,气咻咻地还想顶回去,那些人来的方向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骑在马上的人影由远及近,马上的人一边拿长剑拨开垂下的藤蔓,一边道:“陈光,鹿找到没有?”
看这架势,来的当是射鹿之人,也就是这些人口中的公子了。
谢家姐弟都翘首望着,那几个仆役却都躬身行礼,口中道:“公子!”为首名叫陈光的那个又道:“找是找着了,只是……”后半截话消失在他为难的神色里。
来人走近。此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穿一身水蓝衣裳,身材挺拔,眉目英朗,浓密的乌发束在一顶银丝嵌蓝玉发冠中,肤色不算很白,有一种常晒阳光的健康感,嘴角嗪着着一缕温润微笑,若不是背上背着弓,手中握着长剑,倒是更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谢白城上下打量着他,心里琢磨着来人是谁,就没注意到一旁的姐姐华城蓦然睁大了眼睛,失声惊呼道:“是你!”
蓝衣青年也是一愣,随即眼睛骤然一亮,脸上绽开一个粲然的笑容,同样惊呼道:“谢姑娘?!”
哈?!谢白城不禁皱起了眉,他俩认识?!
他看着蓝衣青年“唰”地一下翻身下马,三两步跨过来,在华城面前五步远的地方又蓦地停住,有些踌躇地不知该不该过去,华城则低下头抚摸着小鹿的皮毛,声音一下子失去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只问:“这鹿是你射的?”
蓝衣青年“嗯”了一声,随即笑了笑:“在路上看见的,师兄弟起哄,说若能得鹿,会是个好彩头,就试了一下。谁知射偏了,叫它跑了。”
华城有些心疼地查看着小鹿的伤口,道:“这小鹿长在林子里,既没招谁也没惹谁,偏要被人想着什么好彩头,就送了性命,何苦的。”
蓝衣青年讷了讷,有些不知所措,往左右张了张,还看了谢白城一眼,转回头看着华城,赔笑道:“谢姑娘怜惜这小鹿……那、那便送给谢姑娘罢!陈光,还不过去把箭拔出来,给小鹿治一治伤口?”
主人有令,做仆人的哪有不听的?于是立刻转变角色,从追鹿变成了救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