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能守寡,夫君怎么回光返照了 第22节
作者:卫戈      更新:2025-09-16 09:31      字数:3286
  真有意思。
  她让啸趋将匣子拿回来,将这玩意儿随手扔进去,随后把匣子塞进车厢角落。
  时间还早,她索性又回了一趟卧房,将上回从宫中带回来的木偶一并拿上,和“木狮子”塞在一块。
  “啸趋,往南城门去,在那附近找个隐蔽的巷子停下。”孟程意理好被陌生来客弄乱的帘子,说,“你回去之后,把这个匣子送进阁内,交给徐一让他放着。”
  “诺。”
  啸趋是个话少的人,从恭王府到南城门这半个多时辰的路程,他除了挥动鞭绳就没发出过别的声响。
  孟程意支颐斜坐,在颠簸与尘世杂响中想起与萧朔的种种过往,眼前又浮现出那两个木偶的样子。
  以及这些日子以来每次遇见,他那暧昧的态度和意味不明的话语。
  指骨攥得咯嘣响,须臾过后,她冷笑。
  如果说萧岂是阴晴不定,那太子殿下,就是厚颜无耻。
  第27章 过往
  这一路,孟程意一直在思考,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萧朔为什么能有这么厚的脸皮?
  庆元三年,初春,夫人燕乐离奇暴毙,刚升官的孟哲亭选择置之不问。
  乍然得知娘亲死期的那日,距离孟程意九岁生辰正好还有一个月。她记得很清楚,那日是二月初六。
  她拖着病殃殃的身子回到相国府时,娘已经下葬了,她连娘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府中嬷嬷领她去娘的墓碑前祭拜,她望着那块坚硬冰冷的石碑,怎么都不愿相信,娘在下头。
  她冲嬷嬷闹,哭喊着问:“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好冷!我不想在这跪着…为什么要跪着?”
  “娘在哪里?我想要她来接我……”
  “娘什么时候来接我?都这么久了!”
  “她快要来了吧,天都黑了呢。”
  小小的她缩跪在石碑旁,乖乖待了几个时辰,只因为嬷嬷告诉她,这么做娘会高兴。
  她想,娘怪她离府这么久生了她的气,所以不肯见她,那她乖乖听话,娘高兴了,就愿意来接她了。
  所以她跪啊跪,等啊等,等到又开始身上又起热,等到难受得直不起身子,等到昏迷。
  也没有等到来接她的娘。
  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想了很多很多回,孟程意才明白那块石碑意味着什么,才理解什么叫死亡。
  这对她而言太突然了。
  府中下人总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很久以后她明白那是怜悯、同情。亲近些的侍女会抱着她安慰,有时安慰着安慰着,自己也哭起来。
  孟程意问为什么要哭,她们说,她们在哭娘死得冤。
  孟夫人死得太冤了。
  三月初六,九岁生辰当日,孟程意跑进皇宫,跑到皇后娘娘与萧朔哥哥住的宫殿。
  以往总是热情迎接她的守卫们将她拦在门外,她不愿放弃,在阶前长跪,求皇后娘娘帮帮她。
  那日皇后始终没见她,她只见到了萧朔。
  在某个刹那,他的双脚与一小截小腿出现在她视野中,她欣喜地抬头,望见他和另一个女孩牵着手。
  那天她还不知道,那个女孩叫陈奇思,出身名门望族陈家,金枝玉叶。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小小年纪,已经出落的倾国倾城。
  “朔哥哥,你带我去见你娘好不好?”她殷切地去抱他的腿,眼里满是期望。
  刚满九岁的孟程意哪懂得那么多,她觉得见到萧朔了,就意味着皇后娘娘松口了。
  可萧朔拉着身边的女孩后退半步,没让她碰到半片衣角。
  “孟程意,你以后不要再出现了,母后不会见你,我也不想见你。”他端着一张稚嫩的脸,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孟程意愣住。
  萧朔带着那个女孩往殿门里走,孟程意听见她好奇地问:“她是谁呀?天这么冷,为什么跪在这?”
  又听着萧朔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好像很伤心?”
  “刚死了娘。”
  “呀,好可怜啊…就让她一直跪着吗?”
  “过会儿就该走了,不用管。快走快走,母后准备了羹汤,若是凉了就不好喝了。”
  眼见他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门后,孟程意用尽全身力气大喊:“萧朔,你再不过来,我就不和你好了!”
  以前一起玩耍时,萧朔最怕她这么说,总会急忙哄她。
  可是那一次,孟程意没有看到萧朔朝她奔来的身影。
  只有守卫们怜悯的目光,和带着嘲讽意味的驱赶。
  庆元三年三月初六之后,孟程意再一次见到萧朔,就是在他的冠礼宴那日。
  在那个无名偏殿,整整一个多时辰,他向她表达爱意,诉说悔恨,解释过往。
  他说当年那般对她是有苦衷的,他说娶陈奇思是不得已为之,他说他心里真正惦记的,只有会唤他朔哥哥的满满。
  他滔滔不绝说个没完,她走不了跑不掉。
  时隔多日再忆起那个午后,孟程意还是想吐。
  “小姐,到了。”
  车厢外传来啸趋的声音,孟程意呼出一口浊气,从阴冷无力的回忆中抽身出来,双眸重新聚焦。
  “小姐,您下了马车从这巷子出去,往东一直走,就能看见城门。”啸趋说。
  为了保密,在环境不确定的情况下,身边的属下会换别的称呼。自她嫁给萧岂后,他们人前一般唤她为“王妃”,或是“夫人”。
  唯独啸趋坚持叫她“小姐”。
  原因是他讨厌一切当官的人,最讨厌皇帝,其次是那些皇子皇孙。
  他坚决不认少主因审时度势而嫁的这位夫君,不因为他病弱,不因为他没本事,只为他是皇帝的儿子。
  “好。”孟程意凑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叮嘱:“记得让徐一把匣子里头的物件藏好。”
  “诺。”
  孟程意跳下马车,扶正帷帽,一路向东,出了城门后徒步走到最近的村庄附近,在一座矮山的阴坡,有一片树叶落尽的林子。
  树影交叠,枯枝虬缠,走进去,才能看到林子深处的那两匹红棕色的马儿。
  至于冉秋,她在树杈上躺着,逗弄着枝杈上的一只虫子。
  孟程意走近,喊她一声,她立刻一跃而下。
  “少主,下面人探查后传信说,胡老二口中仙草生长的地方十分开阔,若是驾马车过去,恐怕太显眼,所以……”
  “无碍,我能骑。”
  孟程意骑马的机会不多,也没专门练过,只能说骑上去不会掉下来、以及勉强能让马跑起来。
  “时间尚早,咱们慢慢走,不着急。”冉秋扶着她翻上马背后,走向另一匹,轻快地上去后,在前头引路。
  孟程意还不太会控制方向,常常走着走着就歪了,有时甚至会绕着冉秋和她那匹小马转上两圈。
  然而冉秋骑得气定神闲,拽着缰绳让马儿指哪打哪。
  “冉秋,你的马是不是比我这匹乖巧?”孟程意在马背上艰难地维持着平衡,虽没骑多远,但一直使着劲儿,已经感觉到累了。
  冉秋哈哈一笑,调转马头让它定下,“那咱们换换?”
  一刻钟后,孟程意将大氅解下搭在马儿背上,抹着脑门上因为着急逼出的薄汗,叹着气接受了事实。
  “少主再坚持一会儿,就要到了。”
  冉秋安慰道。
  然而这话她说得次数太多,没什么信服度,孟程意往马背上一趴,天旋地转间有气无力地问:“真的吗…”
  算了,马儿愿意往哪走就往哪走吧,自家养的,总不能因为调皮就打死。
  第28章 坛中仙草
  终于逼近目的地,她们下了马,将马儿就近绑在树干上后,步行到部下踩过点的小山头上。
  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个坡儿。周围几个坡围成一个圈儿,圈儿里头是一个平坦的坑儿,坑儿最东边有个荒废的草屋,而草屋后头的院子里,就种着胡老二口中的“仙草”。
  孟程意跟着冉秋躲好,从石块背面探出头,往不远处的草屋望去。
  冉秋提醒道:“还不知今晚会乱成什么样,一会儿若是有突发情况,少主一定要跟紧属下。”
  孟程意说好。
  “可惜附近的山头都太低了,这已经是最好的位置。”冉秋神色严肃,“此处离下头太近,刀剑无眼,少主千万要小心。”
  “不用担心我。”孟程意拍拍冉秋的
  手。
  虽说功夫不算出挑,但她绝不是站在原地任人宰割的性子。真有什么突发意外,她就是打不过,也跑得过。
  毕竟这几年间,那个神秘女人除了教她医术,就是练她的轻功。
  日头擦着远山的顶,天际渐渐漫出大片橘光,流云染上红彤彤的色彩,半明半昏。遥遥望去,更远的远方暮色已至,犹如灰色的土地越长越高,摇曳甩尾的云彩像是被拖起在半空。
  风声更急,在山坳间打转,猎猎作响,枯枝被拽得东歪西倒,光秃秃的地皮没有草丛的遮蔽,尘土无力抵抗,连同断裂的枯枝一起被卷起。
  橘光渐淡,天要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