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售科长热情的邀请张翠花在办公室喝口热茶，“天是真的冷，在外边说话都冻嘴！”
  办公室燃着煤炉子，门窗缝隙被用布条和纸堵上，屋里很暖和。
  “虽然烧炉子不能一直紧闭门窗，但是实在是太冷了。”
  科长让张翠花赶紧坐，“别客气，张同志，您这次来，是准备买多少油？”
  家家户户都需要油，日常用，过年吃点好的。一年到头肚子里没油水，年底下肯定多买些。所以，油厂越到年下越红火。
  “你看这个数，几天能给我？”
  张翠花在纸上写下价格和数量，抬头看了眼科长的表情。
  科长心里是乐意的。卖给张翠花的价格比其他单位高。而且还能直接拿到现金。
  就张翠花说的这个价格和数量，足够他们发年终奖了。
  虽然油厂直接发油也合适，不屑于与其他厂子合并发礼品。
  但是谁不想要钱？
  说好的效益高，等过年的时候发点过年费。结果卖的好是好，全是三角债！
  工资都要发布齐全了。
  “这个量有点多。”科长为难，“张同志，你是知道的，厂子产出多少都是有定数的，年前完成指标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加上这些，得加班加点才行。”
  这是要提价格。
  “这么难？”张翠花似笑非笑，“那我就去别的厂子吧。本来我也是看咱们县城地处偏僻，想捡个便宜。看来我是没这个福气了。”
  “哎！”科长拦住起身就要走的张翠花，又把已经推开门的添乱的梁满多拉到另一张椅子上，“小朋友，吃糖，别心急啊。”
  后一句是对着张翠花说的。
  递给梁满多一把糖，科长不在斟酌，直接打包票，“先给你，明天这个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说好的，得现金结账，可别到时候临时反悔。”
  “行。”
  张翠花把购货单给科长，接过他手里的条子，“明天我拿条子找谁？”
  “还找我，我带你去拉货。”科长有些迫不及待了。
  年底了年底了，没想到还能给现金储备加一笔。
  虽然不是太多，比不上大型单位，好在能覆盖年头许出去的过年经费。
  “张同志路上骑慢点，当心摔着！”
  科长张望着张翠花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人了，这才往厂子里走。
  门卫大爷看的稀奇，不知道向来看人下菜碟的科长，这是碰见什么神仙了，这么殷勤？
  “秦科长，又开了大单？”门卫探出头搭话。
  哼着小调，头也不偏，秦科长昂首挺胸往办公楼走，只搁下一句，“别管了，等着发钱吧。”
  悠悠扬扬从前边飘来。
  接收到这话，门卫才收回脑袋，纳闷，“工资按时发就不错了，还发啥？说的这大话！”
  门卫百思不得其解。
  秦科长到了办公楼，跟领导反应了这事，也开始百思不得其解。
  “啥？厂长，办啥晚会啊？”办啥晚会比给人们发点钱，更让人们乐呵？
  “你不懂。”厂长事过来人，苦口婆心道：“现在效益不好，所以你没经历过。你不知道，以前凡是节日，都要举办舞会的。不说别的，小年轻们，比起一人到手那么一点钱，肯定乐意去舞会认识认识人，没准就碰见合适的了呢。”
  哪么一点钱？大家辛辛苦苦不就是为的给家里多赚点钱吗？
  现在你嘴皮子一碰，把人们过年费拿来办舞会？厂长是煤气中毒了吧？不然怎么能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
  “怎么，小秦，你觉得不好？”厂长总算是发现秦科长的脸色。
  把茶杯一放，开始发问，“格局，觉悟，小秦，你觉悟可不低，怎么一碰见事就犯嘀咕了？”
  “不是，厂长。”秦科长被茶杯敲桌子惊了一下，又被这话噎住，有苦说不出，只能道：“但是我已经跟门卫老张说了。”
  “什么？！”厂长还美滋滋的想要在哪办晚会呢。
  自家厂子地方就不小，但是没有牌面，还是得去包一晚上饭店。国营饭店最近新装修，场子很漂亮。
  再学大胡子那边的晚会，弄些什么奶油蛋糕，来点水果和吃食。他们油厂在附近兄弟单位，得老张扬了！
  还没畅享晚完，就被秦科长一句话弄哑火了。
  “你跟一个门卫说这么机密的事干嘛！”厂长虎着脸不高兴。
  这是机密吗？秦科长满脸茫然。
  但是确实是坏了厂长的畅享。
  厂长试图挽回，“除了门卫，你还跟谁说了。”
  秦科长一脸为难。
  “尽管说，就这么一下，还能忘了？做那副表情干什么。”厂长催促，“要是只跟老张说了，就赶紧去让他闭上嘴，别到处瞎说。”
  “跟老张说了，不到半小时他就能传扬的满厂子都是。”
  秦科长劝道，“厂长，算了吧。开年大会的时候您就说，效益好的话，给大家伙发过年钱。今年效益这么好，只是因为三角债太多，所以厂子才没钱发。”
  现在好不容易有钱，视线你吹出去的大话。你还闹幺蛾子！
  秦科长的话非但没有让厂长反省，反而让他觉得，“要是办晚会，请主管领导来，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又不是私人性质请客。让领导与民同乐，简直在合适不过嘛！
  这么一想，这个新年晚会是非办不可了。
  “小秦，就交个你了！”厂长大手一挥，“要把晚会办得漂漂亮亮的，务必让领导感受到咱们厂子职工幸福指数！”
  还幸福指数。
  “我看是缺德指数吧！”秦科长回到家就听见媳妇骂骂咧咧，“领导就每一个好东西！”
  秦嫂子听见秦科长进门的动静，瞥了一眼，冲着婆婆阴阳怪气，“妈，快看，被领导器重的大英雄回来了！”
  秦婶子拍了秦嫂子一下，“别这么说，他心里也别扭呢。”
  又招呼秦科长赶紧把衣服挂起来，“赶紧坐沙发歇歇。今天累坏了吧！听说你谈了个大单？人家还给现金？”
  “是啊，现金大单，钱还没入手就被预约办什么破晚会！”
  秦嫂子端着盘子出来，狠狠朝着厂子办公楼瞪了一眼，“缺德玩意，工资工资晚发，拼死累活一年就知道给两瓶破油，一毛钱也见不着！”
  “这也不怪小秦！那不是你们厂长的过吗？被生气，快吃饭，吃饭。”秦婶子怕他俩抄起来，赶紧劝和。
  “我都说已经跟门卫老张说了，要发钱的好消息
  已经传遍全厂子，厂长非要办晚会，还要把公家的领导请来与民同乐，我有什么办法？”
  秦科长叹气，“只能再跟老张传达一下喽。不然之后背黑锅的事我，毕竟厂长把办晚会的重任交到我头上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
  “过年还要加班，我找谁说理去！”秦科长洗手，坐下吃饭，“只能希望明天那个人真带着现金来买油，不然，哼哼。这晚会照常办，办晚会的资金从哪来，就不知道喽！”
  “你说个屁的风凉话！”秦嫂子‘啪’一巴掌呼秦科长脸上，“吃饭都堵不住你的破嘴！”
  第216章
  张翠花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个举动，引发轩然大波。
  她回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到齐聚一堂的老张家一家子。
  真是一家子把医院当成家了
  还有人干脆把大棉被搬来了，此时盘腿坐在张老娘旁边的床上嗑瓜子。
  “不是我说，翠花对咱们不算差了。”
  不知道哪个嫂子的大嗓门嘹亮，“医院这么暖和，又有现成的饭吃。洗脸都不用自己烧水，又热水房可以接水，上厕所都不冻屁股，要不人们都爱往县城跑，滋润的很！”
  其他大人没说话，但是也觉得还不错。
  只有孩子还不乐意，“我早说好放假了跟小娃哥一块玩！非要我在这呆着！小娃哥说了，死人才在医院长住呢！”
  被赶在一堆写作业，大的辅导小的，小的娱乐老的。
  一会让背首古诗，一会让表演，谁乐意？
  “我姑也真是的，一会来就不安分！”好大侄勇敢发言，“还不如不回来！”
  “闭嘴！”好大侄他娘赶紧捂嘴，“小心你姑揍你屁股！”
  “我才不怕！”六侄子小嘴巴很六，“胆小鬼才会臣服于武力！我可是班长！”
  六侄子说完，没人符合。
  大人面面相觑，不好意思揍六侄子，因为人家好歹是个班长呢。
  孩子们觉得六侄子在炫耀，都不搭茬！
  “我说的不对吗？！”六侄子生气，“你们都是胆小鬼！张翠花不过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说拿好吃的哄着侄子们！还敢来娘家逞威风！”
  “我可没教过你这些！”六弟妹脸色大变，上去捂住六侄子的嘴，瞪他，“谁教你说的！”
  六侄子‘呜呜’抗议，小眼神十分不服。
  “行了，六弟妹，咱们谁还不知道谁呢？”
  二嫂子说风凉话，“这话一听就是六子她姥姥说的嘛！翠花是嫁出去的女儿破除去的水，我们是分家产的白眼狼，娘是老不死的拖累你们，只有你娘家最亲，你哥哥弟弟最向着你！”
  老套路了。之前她娘不知道说过多少次。
  奈何二嫂子除了自己的小家，谁都不在乎。
  六弟妹黑着脸，骂道：“六子，妈让你上学就是学这些的？！赶紧写作业！”
  六侄子还想说什么，被六弟妹打了几巴掌，到底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