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作者:袁清舒      更新:2025-09-16 09:33      字数:3291
  江妤波澜不惊地回答道:“没多久,就高考后。”
  江秋坐在沙发上瞧她,然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江妤坐下:“高考后?我看不止吧。”
  江妤没坐,仍旧是站在一旁看着江秋。江秋也没勉强她,收回了拍着沙发的手。
  她看了看江妤,叹了口气:“你这不是胡闹吗?”
  “你是女生,一个女孩子。”江秋有些急,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还上手比划了一番,“那个小姑娘虽说是个短头发,但我一打眼儿就能瞅出来是个小姑娘,你们两个小姑娘待在一块儿。”
  “还……还亲嘴。”
  江秋几乎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来的这番话:“你们这到底想干嘛?闹着玩也不是这么闹的。”
  “小姑。”江妤见她说完了,才开口道,“我们没闹,我们是认真的。”
  “认真什么?”江秋问,“你们这两个女孩能算什么?能干什么?”
  江妤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我们在谈恋爱。”
  江妤说完这句话后,肉眼可见地看到小姑的脸都涨红了,拿起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她,半天才蹦出来一句:“荒唐!”
  江妤不明白,到底哪儿荒唐了?明明两个人是正常的恋爱正常的交往,怎么就荒唐了?
  她正想反驳,抬眼看向江秋的那一刻却又失了声。
  她现在的状态反应很像一个人,自从高考后,她已经从江秋身上很多次发现了那个人的影子。
  江妤没来得及细想,只是梗着脖子说了句:“没荒唐,没乱搞,没闹着玩。”
  “我们是认真的,小姑。我们是真的喜欢对方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陈楚溪能引起江秋这么大的反应,说到底她也只是自己的一个亲戚,现如今她已经成年了,连监护人都算不上。
  所以江秋的反不反对同不同意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江秋要因为这事跟她闹破脸,明明摊开来放到台面上说对她们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她后半句鲠在嗓子里的话江秋替她接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江秋的情绪似乎平稳了下来,只是看着江妤叹气:“我不是你父母,也管不了你什么,但我答应了你妈妈的事情,就也一定要做到。”
  刹那间,江妤维系了许久的平静突然崩塌,那个被她久埋于心底的名字终于被堂而皇之地搬上了台面,赤裸裸地摊开在她们二人中间。
  江妤在此刻终于想起来那些个熟悉的瞬间江秋究竟是和谁如此相像了。
  是施媛媛。
  如果说本来她们的这场谈话还是冷静而又理智地分析着问题,那么就从这一刻开始,所有的笑意和温和都被悉数打破,江妤知道她们再也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讨论着这个问题了。
  她又要被迫重新塞回施媛媛离开的那段时间里为自己编织的那一个壳中,那硬邦邦、冷冰冰、没有任何温度和感情的躯壳中。
  江妤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煞白,就连一点儿笑也没有了,看着江秋问:“你说什么?”
  “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江秋惨然一笑,只觉得心里闷得慌,抬脚走去冰箱前打开门拿了两瓶啤酒放在了茶几上,刚想起开,却被江妤给摁住了。
  “说清楚。”江妤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江秋看着她的眼眶已经微红,想抽出手来却无果,两只手都却被江妤给死死摁住动弹不得。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江妤的力气是如此之大,就只得叹了口气作罢。
  偌大的客厅就开了一盏顶灯,整个屋子都有些昏暗,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流涌动,让人不寒而栗。她看到江秋松了手,看向江妤,声音中还带着无尽的悲凉:
  “那你以为,你妈妈是怎么死的?”
  第53章 凶手
  江妤攥住江秋的手霎时松开。
  怎么死的?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天气很冷, 她因打比赛扭伤的脚还没好的完全利索,就硬是要铁了心地出门去找陈楚溪说个清楚。
  施媛媛那个时候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去上班了,因为情绪焦虑还带着点抑郁的倾向, 所以只能靠药物治疗。当她看到江妤出门的第一反应就是拦住她,可江妤却没有听。
  她说:“妤妤, 不要这样做, 你会后悔的。”
  她先是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听清施媛媛那句话, 紧接着又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慢慢搞懂这句话。
  她先前一直以为是她运气不好刚巧卡在了施媛媛情绪的爆发口,误打误撞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知道自从江华走后她的情绪就一直很不好,没考上名优生对施媛媛来说也只是第一个情绪转折点。她也知道施媛媛的抗压能力很差, 从前有江华在的时候, 很多事情都是江华帮着她护着她, 但现在江华走了,接二连三的打击近乎压垮了她,以至于变成了后来那个模样。
  而这些所有的一切江妤也都知道, 但江妤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
  有些情绪她从来不曾跟任何人提及过, 但不代表它不存在。没有人知道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江妤都数次在无人问津的深夜反反复复地做着一个同样的梦:她看到施媛媛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客桌旁边,腕上源源不断地往外淌着血, 近乎要一直蔓延到江妤脚下。而她的神情却安详, 就好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只是这梦里的主角有的时候是施媛媛,有的时候又变成了她自己。
  她想不明白, 也搞不清楚。施媛媛当初为什么会当着她的面说出那样的一番话, 好像是威胁,又好像是警告, 以至于江妤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她觉得是自己害了施媛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也是稻草。
  雪崩的时候, 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每次想到这里她都恨不得拿把刀也一下子了结了自己。这件事她不单单是想过,还着手干过。她觉得这把短小精悍的水果刀拿起来真是轻啊,却又那么的有力,就好像轻轻往腕子上一划一切都可以一了百了。
  她就这样握着那把刀覆上了自己的手腕,刀锋冰凉刺骨,就和她的心一样。
  可她最后还是撂了刀,后退一步,没狠得下心来。
  她又看到了右手虎口上的那一点白色的伤疤。
  伤口成了疤,也就永远留在身体上了,无数次地彰显着那段记忆的存在,这也迫使她想起曾经的自己还和陈楚溪有过那么多美好而又酸涩的过往。
  这一瞬间她突然又狠不下心了。
  她曾在无数个深夜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蹲在墙角,也不上床,也不睡觉。因为她一上了床就困,闭上了眼就会做梦,做着那个她先前早就已经做过无数次的梦。
  反反复复都相同,但每一次想起来也还是会痛。
  她多数时候是自责的,但时而也会冲破桎梏邪恶地想:自己又做错什么了呢?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施媛媛就是在报复她。明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出门,就因为自己没有听她的话,她就这样毅然决然地选择把尸体留给自己的孩子。
  究竟是怎样一个心狠的人才能做得出这种事呢?
  她有些想清楚了,想明白了,所以突然也就没那么恨自己了,把自己刀死的欲望减轻了,但她心里头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样,喘不上来气儿,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闷的,也不爱说话,几乎断绝了跟所有人的交流,就连孟冉都看出了她的异常。
  但她没办法,她现在就连装也装不下去。
  现在的她就连自己都厌恶,所以她也没有选择再去找陈楚溪。
  她本能地选择了逃避。
  她害怕接触和陈楚溪有关的一切,因为这也让她不可避免地想起施媛媛。
  但谁知陈楚溪这次却没有选择退缩,而是冒着近乎渺茫的几率,不厌其烦地掐着每一场考试结束的点在外面等她。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等到了。
  和她开口说话的那一刻,也是江妤这近半年来第一次情绪爆发,她甚至觉得这一整个学期她都从来不曾说过这么多话。明明看着陈楚溪也是怨的,但所有矛盾解开的那一瞬间,她又奇迹般的不怨了。
  她把这半年来的委屈与难受都尽数融化在了和陈楚溪的那一个吻中,热烈而又急切地回应着她。
  陈楚溪就这样又重新闯进了她的生活,把那个一直蹲在黑暗角落里的江妤给拉了出来。和她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她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自己,那个原原本本、不掺杂着任何一丝杂质的自己。
  可好景不长,她原本以为能这样和陈楚溪一直过下去,江秋的这番话又重新打翻了她的所有幻想,把她这么些天来好不容易努力搭建起来的光明幕布全都扯了个粉碎,露出最原原本本的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