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作者:亦只小狗      更新:2025-09-16 09:35      字数:3299
  可是永远都晃晃荡荡,空心里呼啸着一阵又一阵大风。填不满,大风依旧。
  直到陈泽清再度出现。
  她才发现,原来人心只靠收集别人的东西永远满足不了。
  她只能自力更生,像一个初生儿一样学着产生感情和爱,从身体里,血管里,精神里潺潺流出不断的细流,慢慢汇聚成海,填满一颗陷落的心。
  如果说二十五年的人生带给她怎样的启示,直到25岁的最后一天她才真正理解,世人应爱世人。
  等着神来爱你,是没用的。
  陈泽清不是神,安教练不是神,华兰和温成山也不是神。神是不存在的。
  否认神衹大逆不道。又怎样。
  早晨被一切叫醒了。
  街道上的异木棉“嘭”得炸开,窗外的鸟止不住啼叫,门外的吸尘器嗡嗡,原先听觉失灵的耳朵一下子塞满了世界的全部声音。
  “Morning Call!”那人敲了两下门就自顾自走进来。
  “温女士,今天可以邀请您出门吗?”陈泽清站在门口,就差一身女仆装上身。
  温子渝歪着头陷在枕头里,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她眉毛细细弯弯,一双眼睛重新闪动出光彩,黑眼圈仍是重的,廉价却隐隐透露出一种大病初愈之后的红晕。
  “好,陪你出门。”她轻声细语,心里一笑,看你演到什么时候。
  陈泽清微微一愣,随即换上一副极尽讨好之表情:“感谢温女士赏脸。”
  手机里纷至沓来的祝贺信息,今天是温子渝的生日。
  陈泽清像个金牌秘书,一早就端上咖啡,顺便播报今日行程:“安教练说要看你,可以吗?”
  她双手扶着太阳穴,看来陈泽清玩这个女仆游戏玩得还不够尽兴。
  “好。”
  温子渝在浴室里哗啦啦地冲洗,那人坐在沙发上,心也跟着水流声哗啦啦。
  她一开门:“你帮我看下后背有没有留疤?”
  陈泽清立刻弹起,老老实实进来,掀开衣服看了一眼即刻放下:“不明显,你涂没涂疤痕膏?”
  这种程度的表皮划伤,最好在表皮愈合后的1-3月内涂抹疤痕膏预防增生。温子渝倒是买了药膏,但每次都要反手去涂,她搞了几次就嫌麻烦扔在一边。
  “我够不到。”她抿着嘴唇,透过镜子的反射看见陈泽清局促不安。
  “那,那我帮你。”陈泽清接住那人递过来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抚过那道一指长的疤。
  还好伤的不深。她一想到那天,又不由得一阵后怕。
  温子渝天生皮肤细滑,此时湿漉漉的带着一丝温吞的涩,陈泽清大力忍耐着心跳。
  她以为时隔多年之后,自己已熟悉那人的触感,身体的起伏,淡淡的柚香。可每次一碰到她,仍会莫名其妙心慌。
  “好了。”陈泽清立刻放下药膏,闪身出了洗手间。
  她靠在窗台,大力呼吸新鲜空气试图冷静。
  “我,我帮你吹头发。”她看温子渝走出来手里拿着吹风机,再度赶上去献殷勤。
  温子渝很自然地把吹风机递给陈泽清:“里面太热,在外面吹。”
  两人像在一起生活很久的夫妻一般自然,丝毫没有客气和生涩。
  嗡嗡声掩盖了陈泽清的心跳和呼吸,使得她可以较为从容地抚摸她的头皮、发丝、发梢。她如之前一样跪在沙发前,那人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这恼人又勾人的熟悉一幕。
  她的手开始微微发抖,险些握不稳。
  温子渝“嘶”了一声:“好烫!”说完,从她手里拿过吹风机,自己调了冷风吹。
  “这样会感冒!”陈泽清的手从那人手里滑落,忍不住抗议。
  那人没理她,直起身子开了Max键。
  陈泽清因刚好跪在沙发前,此时目光不知往哪里放,正落在荔枝林前。她脸“唰”一下红到后脑勺去,赶紧站起身闪开。
  温子渝的坏笑藏在一头散落的青丝之下。她的长发蓬松地垂下来盖住肩头,穿了浅蓝色休闲牛仔裤和宽松米色薄毛衣。脂粉未施,足够清丽。
  陈泽清少见她这样穿,一时有点看呆。
  那人转身一阵馨香,陈泽清醒过来,尽职地开始播报:“走吧,今天给安教练好好道歉,你害他担心好几天。”
  两周,两周,温子渝默念。桌上的年桔金灿灿,再忍忍。
  路上陈泽清边开车边与她闲聊:“安教练说,你前段时间恢复训练了?”
  “嗯。”
  “你不是不打球了,又训练干嘛?”司机还挺话唠。
  温子渝两眼垂下,睫毛闪了一闪:“不干嘛,就是想练了。”想了几秒又说,“也许,我是说可能,我会考虑回来跟他一起做教练。”
  话唠司机一听来了劲头:“你现在肌肉量太少,最好先恢复体能。”
  “知道了陈教练,谢谢你的指导。”
  陈泽清早已学会自动过滤她的阴阳怪气,不理这茬。昨晚还没说另一件事,怕她听了难过。此时心情正好,她想也没多想就脱口而出:“路雨鸣快要退役了。”
  轻微的震动。
  温子渝倒吸了口凉气,眼里有亮光闪烁,一汪温热蓄蓄着迟迟不敢落下。
  “她尽力了。”陈泽清叹口气。
  好讽刺。三人三种选择,三种选择终归又回到同一个原点。
  “很久没联系了。”温子渝的热泪掉下,一颗心也放下。
  陈泽清又说:“也许还可以打完明年奥运会,网球队现在青黄不接,也说不好。”
  窗外是似乎永不凋落的翠色,广东的行道树永远都郁郁葱葱。温子渝别过脸去,看着窗外无尽的绿色失了神。
  “到了。”陈泽清停车,“走吧,我们去见安教练。”
  第52章 大雨好好味
  安云州站在橙心俱乐部门口,远远地招手。
  温子瑜抿着嘴唇,眉头一沉,拖拖拉拉地走上前。她的视线不敢停在安云州脸上,只是低着头与他简短地拥抱一下。
  “下次不能这样了!”安云州语气严肃,用力拍了拍她的肩。
  “嗯。”她极力忍耐泛酸的鼻子眼睛,一张矛盾的脸又哭又笑,鼻尖突然冒出个泡泡。
  三个人都憋着不敢笑。
  安云州递过来两杯水,忍不住再度数落:“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从来不说,又憋在心里。你什么都好,就是这点...”
  他又看一眼陈泽清,昂了昂头:“你也是,说得不清不楚,让人提心吊胆。”
  陈泽清精神恍惚:“是是是。”第一次见安云州也被他教育一番,如今尴尬一幕再度上演。
  “其实真...”温子瑜差点又要说“没事”,转念一想换了个说辞,“确实有点...”
  安云州惊讶之余说不上她哪里变了,语气渐缓:“这周耽误了好几次训练,罚你下周补上。”
  橙心俱乐部现在越来越火爆,安云州已不再带青少组,转而训练成年组。俱乐部常年和国外一些专业训练学校、俱乐部以及经纪公司都保持频繁联系。
  温子渝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安教练,我准备辞职。”
  另两人听到无不诧异,尤其是陈泽清:“子渝,你要辞职?”
  安云州微微皱眉:“你找我训练,就是为这个?”
  “当然不是!”温子渝手里的茶杯一斜,漾出来几滴热水,虎口那块立刻染红,“是我自己想打。”
  “我知道打不回去。”她摩挲着那块热辣的皮肤,一阵刺痛,“在学校我能做的始终有限,也许是时候来俱乐部带教了。”
  安云州不禁喜上眉梢:“去年我就劝你,现在想明白了?”
  原来一年前两人恢复联系时,安云州就曾力劝温子瑜到俱乐部执教:“你待在佛山能做什么,不如来广州,现在的俱乐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能做的事情很多。”
  “子渝,有时候不一定自己站在赛场上才是赢,也有很多别的方式。”
  温子瑜曾经动摇过。
  她与安云州相识十七载,她8岁时他27岁,如今她25岁,安教练已44岁,人生过半。
  对温子瑜来说,安云州既是人生中的良师益友,又是她职业生涯的启蒙者,这份感情比至华兰和温成山也不输三分。
  她少年时的苦练和病痛,青年时的迷茫和挣扎,一路走过来经历的种种都有安云州的陪伴和助力,温子渝早已把他当成家人。
  安云州找到她时,她知道这不是一句简单邀约,是他决定把自己全心全意打造的橙心网球世界亲手交予给她。
  这太沉重了。
  安云州从未成家,她也从没听过他有妻子儿女,小时候不懂事也曾追问:“安教练,你有没有结婚?”
  每次安云州都一脸落寞隐忍:“子渝,人不一定非要结婚的,只要自己觉得开心就足够了。”
  那时她还懵懵懂懂。直到她和陈泽清在一起之后,对方说到“他们知道我喜欢女生”时,她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