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病弱”谋士,战绩可查 第197节
作者:
积羽成扇 更新:2025-09-16 09:51 字数:3079
荀彧不由起身:“还请先生详述。”
张机要来笔墨缣帛,蘸墨落笔。
顾至与荀彧原以为张机是在书写药方,定睛一看,染墨的落笔接连向下,拉出一条蜿蜒而细长的弧线。
那条弧线在下方转了小半圈,重新向上,在打了几个弯后,回到最初的原点。
张机竟是在缣帛上画了一个小人。
顾至不明所以,视线投向身旁。
荀彧与荀悦安静地坐在一处,对于张机这番奇怪的举动,他们视若未见,没有现出半分质疑。
顾至提起耐心,等着张机画完。
不多久,又有五六个小人出现在缣帛上,每个小人都摆着不同的姿势,看起来……像是在做操?
“此乃强身健体,调理脏腑的功法。待我为侍郎推过针,开过药后,侍郎便练起来吧。”
听到这,顾至总算放了心。但瞥着白帛上那些难度颇高的动作,脑中构建着荀悦一个人在屋中“练操”的画面,顾至的表情略有几分微妙。
再看荀悦,清峻平和,早已看淡生死的他,此刻的神情,亦称得上千变万化。
好在他并非拘泥之人。虽然白帛上那个金鸡独立,把悬空的脚板抱在怀里的小人看上去颇显怪异,但他只凝滞了片刻,就再次郑重地谢过张机。
张机收起脉枕,询问顾至:“你想让我‘一并看了’的亲友住在何处?”
顾至早已习惯张机的直来直往,摇头道:
“倒是不急于一时。仲景忙了半日,粒米未进,我已让人在家中备好饭食,等仲景休憩一番,用过饭食,再作安排。”
张机叹道:“堆着的事未做完,我总安不下心来,只想一口气将所有事理个清楚。”
顾至见过张机废寝忘食研究医术的模样,知晓他的脾性,不再多劝。
好在郭嘉与戏志才住得不远,顾至将他们几个聚在家中,让张机一一诊脉。
“荀侍中身轻体健,并无不妥,只仲夏阳气外浮,需得备好清热降暑的汤剂。”
“戏参军脉象起伏,似曾有不足之相。如今虽已康复,但也要多加注意,莫要劳累过度。”
当轮到郭嘉诊脉,张机反复切脉,沉目不语,所耗费的时间比前两人加起来都长。
想到郭嘉在原著中的寿数,顾至难免有些不安。
他极力忍耐着询问的念头,不去打扰张机的诊断,身为当事人的郭嘉却气定神闲地坐着,口无遮拦地发问。
“怎么了,张神医,莫非在下得了不治之症?”
“奉孝莫要胡说。”顾至蹙眉喝止,拔高的声量震得郭嘉不自觉地一滞。
郭嘉犹想说几句玩笑话,抬头一扫,顾至眼中夹着灼火的火苗,荀彧面上尽是不认同的神色,就连一向不愿搭理他的戏志才,都板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立即闭上嘴,老老实实地坐着。
张机未曾关注身后的动静,只神色板正地与郭嘉对视。
“郭祭酒所罹患的并非不治之症,却比不治之症更加棘手。”
这话像是平空惊雷,让在场的人都提起心。哪怕是一直没把自己的身体状况放心上的郭嘉,也忍不住坐直身子,引颈而望。
“此言何解?”
郭嘉想着自己往日无痛无灾,只比旁人多一些头痛脑热,实在难以相信张机的话。
可张机须发摇曳,正是德深望重的模样,又带着医者特有的严肃,让他不得不信。
“莫非我真的病得这般严重?”
“若只是不治之症,躺着等死便是。”
张机颔首,抚平颌下的长髯,
“郭祭酒年纪尚轻,又无膏肓之疾,若要郭祭酒‘躺着等死’,怕是要人人喊我一句庸医。”
向来医者仁心的他,弯起一道偏冷的笑意,
“可郭祭酒殚精劳神,过饮过食,久坐少眠,这三者对身体的弊害,无药可医。”
在场的都是脑子活络的人,自然听懂了张机的这段话。
一向不知局促为何物的郭嘉难得有些讪讪,在好友前后夹击的火热目光中,他轻咳了一声。
“听先生一言,如醍醐灌顶,还请先生教一教嘉,嘉一定改正。”
“郭祭酒言重。”张机收敛唇边的冷意,恢复最初的平和。
“只需郭祭酒明白,天有时序,物有节令,不可满亏。”
“多谢先生。”
张机给三人各开了养生的药方,最终将目光落在顾至的身上。
“来都来了,不妨一看?”
顾至早有准备,递上右手。
“如何?”
张机颔首道:“五气调和,六脉通畅。”
有一个时刻关注他饮食起居与身体健康的伴侣,想不通畅都不行。
顾至正想揪着郭嘉,让他明天开始与自己一起晨练,倏然,院门被人敲响,一位不速之客登门,竟是几日没有露面的祢衡。
虽然不知道祢衡登门是为了什么,顾至还是让人将祢衡请入屋内。
不多久,一个发顶凌乱,宛若鸡窝的士人疾步而来,与众人打了个照面。
祢衡正要褪去鞋履入屋,冷不丁地瞧见房里挤得满满当当的五个人,脸色一变,忽青忽白。
五道视线同时落在他的身上,让他脸上走灯般轮换的神色变得更加丰富。
几息后,祢衡掉头就走。
眼见祢衡的身影迅速离去,从院门外消失,顾至格外不解。
“……他这是干什么来的?”
郭嘉笑道:“心中有未解的疑团,无人倾诉,只得登门。在院外徘徊了许久,好不容易鼓足气,敲门入内,结果发现屋内还有四个闲杂人等。”
这段演绎味十足的剖析让顾至无言以对。
而更让他无言的,是第二日,来自曹操与刘协的传召。
顾至实在想不通。
他看起来很像心灵之友吗?怎么一个两个都把他当成树洞与烦恼粉碎机,时不时地找他谈心?
前一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顾至惦记着曹操那边的情况,先去了曹操的宅邸。
才一天没见,曹操的精气神看起来更差了。他的两鬓多了几根白发,看起来老了不少。
哪怕是一直控制着距离,不与曹操交心的顾至,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亦不由一惊。
“丞相——”
曹操摆手,示意他在榻前入座。
顾至依言坐下。他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最终只是问:
“丞相,发生了何事?”
向来锐利如隼的眼此刻仍然清明如初,唯独多了几分不易觉察的疲惫。
“孤昨日梦见了本初。”
那双隼目投向前方,不知道在看向何处。
“本初在梦中嘲笑孤,说孤……虽胜,亦是败。”
顾至安静地听着,屏气凝神。
“孤亦梦到了已故的老父。老父抓着孤的手,骂孤图谋不轨,意图让全族万劫不复的奸宄。”
顾至难以分辨曹操说这些的用意,只能耐心听着,当自己是一块只进不出的水桶。
他想遵循沉默是金的原则,可偏偏曹操不遂他的意。
“在明远心中,费亭侯的死,可与孤有关?”
顾至觉得自己来错了。
不管曹操是有感而发,还是藏着七弯八绕的想法,故意为之,他都不该过来当这无趣的听众。
“主公这话,我可答不上来。”
在怪异的氛围中僵持了片刻,顾至忽然放松背脊,直话直说,
“‘眼见’尚且不一定‘为实’,何况我没有亲眼‘见到’。”
曹操紧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开口:
“倘若孤将中都各军的符节交给明远,明远可愿?”
第157章 劝谏
这话不可谓不突然。
话题的突兀程度与跳跃程度, 像是前一刻还在玩狼人杀,后一刻就邀请他去攀登珠穆朗玛峰。
着实让他想不通缘由。
“臣才疏志浅,只怕有负主公的厚望。”
不管曹操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也不管曹操这个提议是否出自真心,他都只有拒绝这一个答案。
对于他的选择,曹操似乎早有预料。他派人给顾至递上汤水,等顾至毫不客气地饮用了一盏,方才接着开口。
“旁人恨不得将所有权柄握在手心, 登上无人掣肘、无人企及的高位。为何明远对此一无所图,几次将权柄拒之于身外?”
“鸿鹄有鸿鹄的志向,燕雀有燕雀的生存之道。若硬要让两者相等, 一勺烩之, 不论是哪一方都会纰缪横生, 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