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作者:
楚清 更新:2025-09-16 09:55 字数:3755
柳霄受激过度,神色疯癫,似笑又似哭,“我崇敬的父亲,虐待我的哥哥,杀害我的妻子,视我为棋子,还做下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恶事……我,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我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呢?假的,什么都是假的,我以为的父慈子孝、父母恩爱,全是假的,你们所有人都是戏子,都在台上唱着大戏,只有我一个人是看客……”
柳长卿死死地盯着柳沛,眼睛殷红如血,他“呜呜”地叫着,不知是悔,还是恨?但现在,没人顾得上他。
宋纾余手肘儿支在公案上,眉目微垂,忧心忡忡。
这个案子,跟穆家的牵扯,是越来越深了,如若继续挖下去,挖出这罪恶的源头,跟穆严有关,那穆青澄该怎么办?
正思忖间,突见堂下的穆青澄,猛然俯身,揪起柳沛的衣领,字字冷厉如刀,“柳沛,十几年前,你潜入穆严家找医典古籍,如今又潜入穆宅找第三柄匕首和刀鞘,这一切,与穆严究竟有何关系?罪恶的源头,又为何与匕首相关?柳沛,我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穆仵作……”宋纾余张了张唇,想说点儿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
她比他想象的更坚强,更坦荡,更有主见,她内心能够承载的重量,亦堪比千钧。
柳沛安抚了柳夫人和柳霄几句,待他二人止了哭声,才回道:“其实,我存了这个心思很久了。宋大人骂我懦弱,实是因为我知道柳长卿的主子,虽然是女人,却财力雄厚,权势滔天!如若威胁我的人,只是柳长卿,我大可杀了他,一劳永逸。可是,柳长卿只是个卒子,那个女人,可以随时随地取走任何人的性命。这便是,我无论如何都要替柳长卿顶罪的原因。现今,我全数招供了,希望宋大人一言九鼎,能够护好我娘和柳霄。”
宋纾余微微颔首。
柳沛接道:“因而这几年,我一边完成柳长卿交办的任务,一边暗中查探那个女人的身份,但柳长卿口风缜密,未曾透露出分毫,我始终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直到我进入李家,毒杀杨采毓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柄无刀鞘的匕首!我曾在柳长卿的书房,见过同样的匕首,它们的材质、尺寸、图案完全相同,我当下起了疑心,开始调查匕首的出处!”
“这一查,便查到了著名的铸剑师李镶。李镶说,很多年前,有位姓白的姑娘,找他定制了三柄同款匕首,送给她的闺中知己。李镶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这白姑娘是个妙人儿,她不同于高门闺阁的女子,不喜针织刺绣、琴棋书画,她喜欢练武和冒险,喜欢钻研医理,发明制造新奇的玩意儿。匕首造好后,她亲自在刀鞘刻上了她和密友的名字,作为她们知己情谊的见证。”
“柳长卿派我潜入穆严家寻找医典古籍,穆严的夫人,恰好姓白,所以,我推测穆夫人就是定制匕首的白姑娘,杨采毓是白姑娘的知己之一。至于柳长卿的匕首,从他重视的程度来看,应该是他背后的女人所赠,而这个女人,应是白姑娘的另一位知己。所以,找到第三柄匕首,就能证明三个女子的关系,找到刀鞘,就能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继而确定身份!”
穆青澄胸中激流翻涌,眼眶盈泪,“如此说来,跟医典古籍和匕首相关的,不是穆严,而是穆夫人!”
柳沛道:“据我所查,应是没错。只可惜,我翻遍了穆宅,毫无所获。”
“穆夫人已经死去多年,匕首下落不明,你如何寻?”穆青澄松开了揪着柳沛衣领的手,起身时,身体虚晃了一下。
宋纾余忙道:“穆仵作,你审案已久,回座休息片刻!”
穆青澄摆了摆手,强撑着发晕的脑袋,道:“大人,卑职无碍。我们继续审吧,该传召府医过堂了!”
宋纾余眉峰紧锁,目中满是担忧,“审讯府医的事儿,交给本官吧,你回来坐会儿。”
“是!”
穆青澄没有再坚持,回到宋纾余身侧的位置坐下,宋纾余靠过来些许,压低嗓音道:“缓一缓,理一理思路,别钻牛角尖。”
“嗯。”穆青澄点了点头。
府医上了堂,看见柳长卿受了刑,不待宋纾余开口,便抢先喊冤道:“宋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是大夫,以治病救人为已任,怎会给病人下毒呢?求宋大人明察,替小人主持公道啊!”
“穆仵作当日抓了你现形,你还敢狡辩?一个大夫,竟然长了张读书人的嘴,真是会睁眼说瞎话啊!”宋纾余懒得多费唇舌,直接喝道:“来人,给本官拖出去杖责!打多少没有上限,一直打,打到愿意老实交待为止!”
第166章 :真相昭天下(52)
捕快凶狠,像拎小鸡似的,轻易便将人拖了出去,只是,才几板子下去,府医便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捕快端来一盆水,迎头泼下,府医又醒了过来,口中叫道:“别打了!我招,我招还不行吗?”
于是,再拖回来时,府医明显的老实了,他道:“禀大人,小人夏长信,指使小人给柳夫人下毒的人,已经死了!并非小人不愿意招认,而是小人担心大人不相信啊!”
“主谋死了?”宋纾余一愣,“是谁?”
府医讷讷的小声回道:“是柳家的大夫人李云窈!”
此话一
出,堂上诸人大吃一惊,柳沛急怒之下,开口便骂:“大胆庸医!你敢污蔑大夫人,老子剁了你的狗头!”
“大人您看看,就这架势,小人哪儿敢说实话啊?”府医缩了缩肩膀,面色讪讪。
宋纾余拍下惊堂木,厉声道:“公堂之上,休得喧哗!夏长信,你一五一十,从实招来,若有半字虚言,本官重惩不殆!”
“小人不敢!”府医大骇,咽了咽唾沫,一一道来:“半年前,大公子病死,李云窈找上小人,给了小人一千两银子,让小人给柳夫人下慢性毒药七虫花,小人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一时糊涂,就应了下来。此后,小人借着给柳夫人请平安脉的时候,骗柳夫人吃下毒药,患上心悸的假症状,之后每月一颗药吊着,直到……直到柳夫人心悸病重而死。”
宋纾余惊诧,“李云窈为何要毒杀柳夫人?若是为了替母亲杨采毓报仇,那也该毒杀柳长卿啊!”
“小人不知道。小人拿钱办事,没有资格过问金主缘由。”府医摇头,神情倒是真挚。
“穆仵作。”宋纾余凑近穆青澄,小声问道:“你信吗?”
穆青澄想了想,道:“我觉得可信度不高。虽说李云窈已死,死无对证,但以李云窈高调、坦荡的行事风格,她不会干这种偷摸暗杀的事情。何况,李云窈和柳夫人之间,并没有直接的矛盾或仇恨,于理不合。”
宋纾余点点头,接着问道:“夏长信,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
“回大人,没有证据。”府医一脸菜色,“李云窈找小人商谈的时候,是避开人的,没有人能够证明。至于那一千两银子,小人置办了房子、田地、铺子,已经全部花光了。”
宋纾余冷笑:“若无证据,你便离死不远了!”
府医脑袋“咚咚”磕个不停,都快急哭了,“可……可小人实在拿不出证据啊!若不然,小人为啥不敢招认呢,就是害怕大人不肯相信啊!”
“买卖产业的契书呢?”
“有!”
“银钱往来的凭证呢?”
“有!”
宋纾余立即派人去核查。
随后,宋纾余命人拿掉柳长卿嘴里的汗巾,问道:“柳长卿,柳沛对你的指控,你承认吗?”
“咳咳——”
柳长卿猛咳一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整个人像泄了气的藤球,颓废至极,“承不承认,还有什么意义吗?”
宋纾余勾唇,笑容慵懒又阴蛰,“怎会没有意义呢?李沐、黄依依、霜翠、玲珑、杨采毓,还有十几年前,同柳沛厮杀的五个孩子,利用太医刘隅毒杀了的人,他们不配得到凶手的亲口认罪吗?”
“行,我认罪,这些人都是我杀的,宋大人满意了吗?”柳长卿从地上支撑起半个身子,眼神充满了挑衅。
宋纾余朝外招了招手,“人犯不愿意好好说话,你们教教他规矩。”
捕快一冲进来,请示道:“大人,是否将剩下的四十大板一次性打完?”
“打多少,分几批次打,端看他懂不懂事。”
“是!”
柳长卿气骂道:“宋大人,你要杀就杀,少来折辱!”
宋纾余难得好脾气,他道:“堂下人犯,公堂审案,你以为是军队打仗啊?要依法依规,明白吗?”
“你……”柳长卿气到浑身发抖,“行,我认,我好好认罪!”
宋纾余端正了身体,目色严厉道:“将你亲手杀过的人,指派柳沛或其他杀手杀过的人,一个都不许遗漏,全部讲出来!”
“我杀的第一个人,是掳走我夫人的土匪雷拓,尸体扔进山里喂狼了;第二个人,是柳沛的奶娘杨氏,她听到了柳沛的身世,我便杀了她灭口;第三次,便是找了五个乞丐,训练柳沛杀人,名字记不得了,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第四次,指派柳沛利用太医刘隅,毒杀了穆严的夫人白璃,因为她既不肯替我炼药,还不肯交出医典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