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继程直到虞贤决定陪禾禾来香江的时候，才知道虞光城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虞贤。他得知这一消息的第一反应是震惊——不是，虞贤那么有钱，虞光城跑去当警察图什么哇？
  鬼知道他有多羡慕虞光城哦，父亲不乱搞，没情妇又没私生子，放着偌大的家业不继承，无数的财富不享受，跑去当警察？
  蒲继程不理解归不理解，当着虞贤的面也不可能说虞光城的不好，只对虞贤一股脑儿地抒发着自己的敬佩之情。
  虞贤以前多少听说过蒲继程的花边新闻，对蒲继程没什么好感。
  但现在，被蒲继程拉住在酒店大厅聊了半个多小时，他越聊越上头，恨不得穿越回三十多年前，去医院把虞光城和蒲继程调个个儿，让蒲继程当他儿子。
  “爷爷，禾禾好困哦，你们能不能回到房间再聊呀？”
  禾禾小手捂住嘴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虞贤这才发现他和蒲继程的确聊了太久，忙抱起禾禾：“好了好了，不聊咯，爷爷带禾禾回房间。”
  ……
  回到房间，禾禾好像又没那么困了。
  虞贤还在和蒲继程聊天。
  她在套房里各个房间穿梭，注意力很快被巨大的电视机吸引，香江的电视频道要比广海多很多，她一连调了好几个台，发现都是她喜欢看的。
  禾禾有点纠结，不知道该看什么比较好。
  电视机遥控器在她的小手里哒吧哒吧摁动着，就在这时，娱乐频道的新闻里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爷爷，这是车曼姐姐哦！”
  蒲继程话音一顿，下意识抬头去看屏幕里艳光四射的大美人，眸光有一瞬黯然。
  自从车曼在广海出事回来后，就彻底跟他分了手，期间他多次求和，却屡屡碰壁。哪怕现在他洁身自好，再也没有跟哪个明星嫩模厮混，车曼始终不肯回头。
  “诶？”
  禾禾噌得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出现在车曼身旁的毕珍儿，兴奋地直跳，“是冰激凌奶奶！冰激凌奶奶打扮得好漂亮哦！她也是大明星吗？”
  她知道的，电视里的颁奖典礼只有大明星才有资格去。
  兴奋的后劲散去，禾禾又有点疑惑：“冰激凌奶奶是大明星，那她为什么要在我们学校门口摆摊卖冰激凌呀？”
  蒲家的产业在影视方面占比很重，蒲继程自然知道毕珍儿。
  听到禾禾的话，他来了兴趣，不等虞贤开口，率先问禾禾：“禾禾，你说什么？毕影后在你的学校门口卖冰激凌？她是为了新戏体验生活吗？我给你说哇，禾禾。毕影后隐婚好多年，听说她前夫身体有问题的，所以才……”
  蒲继程说到这儿，敏锐察觉到虞贤的脸色变了变。
  他猛地想起禾禾才五岁，有些话不适合告诉她，连忙拍拍嘴巴，转移话题：“哎？虞叔，您刚想对禾禾说什么来着？”
  虞贤：“……我想说，她是禾禾的奶奶。”
  蒲继程“哦”了声，脑子没转过弯，机械性地转述：“禾禾，听到了吗？她是你奶奶。什么？！！”
  他说完才回过味来，一脸震惊地看向虞贤，反应比禾禾还大：“虞叔，你说什么？！！你就是毕影后的前夫？”
  禾禾坐回沙发里，小脸一派平静，故作深沉摇摇头：“原来真的是这样哦，禾禾早都猜到啦。”
  怪不得冰激凌奶奶特别喜欢她，每次都会给她做最大的冰激凌碗吃。
  ……
  第二天中午，蒲继程决定带禾禾去吃全香江最好吃的菠萝包。
  店铺开在深水埗最繁华的街道，禾禾还隔得老远，热烘烘的奶香味已经钻进她的鼻腔。
  蒲继程戴着副logo夸张的变色墨镜，还特意给禾禾准备了同款，一大一小走到店铺门口，蒲继程熟识的娱乐记者调笑：“蒲少，不是说好要金盆洗手哇？怎么搞出个女儿来？”
  蒲继程用香江话骂了句脏话：“朋友家的孩子咯！”
  他倒真希望禾禾是他的女儿，又可爱又聪明，远甩他家里那几个傻x侄儿侄女外甥外甥女几百个太平洋。
  禾禾踮起脚尖，趴在柜台上看了半天，小手指着上面的菜单一字一顿念出来：“冰、火、菠萝油，奶奶，我想要吃这个。”
  店主婆婆笑着说好：“蒲少还是老样子吗？”
  蒲继程点了下头，拉着禾禾在自己的老位置坐下，又给禾禾点了杯冻丝袜奶茶，还故意逗她：“丝袜奶茶知道吗？是用穿过的丝袜煮出来的奶茶。”
  禾禾配合地“yue”了下。
  蒲继程被她敷衍的模样被逗笑了：“禾禾，是我逗你还是你逗我哇？跟我想象中的反应一点儿都不一样。”
  禾禾叹气：“蒲叔叔，你不要再把我当不懂事的小孩子啦！我可是会背九九乘法表和一千以内加减法的禾禾哦！”
  说话间，店主婆婆端上了两人的餐点。
  禾禾凑到奶茶杯的吸管前，试探性地吸了一口，小鹿眼瞬间亮了：“香香甜甜好丝滑哦！”
  ……
  “阿婆，八个菠萝油，加冻奶茶，打包。”
  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走进店，别在胸前的对讲机发出滋滋电流声。
  店主婆婆熟稔地打招呼，手脚麻利地装起刚出炉的菠萝油：“陈sir，满头大汗又急匆匆去查案？”
  陈sir烦躁地叹了口气：“是，深水埗那边有人从天台坠亡，摔成一滩烂泥啦，鉴证科的同事还在拿小铲子铲呢！死者老婆哭得好伤心哦，非说是她家的租客大陆仔杀死的她老公。”
  禾禾喝奶茶的动作一顿，竖起耳朵仔细听陈sir的话。
  “听周围邻居说，死者老婆精神有问题哦。”
  陈sir接过店主婆婆递来的打包袋，“她的话不可信的。”
  陈sir说的内容不多，但通过一条条信息，禾禾还是顺利理清楚了状况——潘枫哥哥住的楼上还是有人坠亡了，死的不是潘阿姨，是潘枫哥哥的房东胖哥。
  她抠了抠手指，有点沮丧。
  明明昨天围栏还很坚实，她还在围栏旁边立警示牌了呀，为什么胖哥还会出事呢？
  ……
  当天晚上，潘枫来拜访，禾禾终于从潘枫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全貌。
  “刑事侦缉处的探员刚开始是按意外处理的，房子年久失修，围栏老化松动很正常。但我妈说，昨天禾禾还碰了围栏，当时围栏很坚实。”
  潘枫主动将这条信息告诉了负责胖哥坠亡案的陈sir。
  当然，他担心探员上门打扰到虞贤和禾禾，特意省去了禾禾碰过围栏的信息，只说自己每天趴在围栏上喝啤酒，围栏一直很坚固。
  陈sir带人顺着潘枫提供的信息往下查，还真的发现了线索——围栏是被胖哥的妻子故意破坏的。
  探员傍晚上门来抓胖哥的妻子，整个楼道里都能听到她的哭声：“我不是故意的呀，阿sir！我想杀的人是大陆仔！不是我老公啊，阿sir！”
  潘枫听到这番话，被吓出一身冷汗。
  他从陈sir口中得知，自从他搬来以后，胖哥总疑心自己的妻子和他有一腿，对妻子动辄打骂。于是，女人生出了杀掉他证明自己清白的念头。
  “虞先生，你……你说……”
  潘枫讲完案情，气得都有些磕巴，“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嘛？幸好禾禾提醒我和我妈不要靠近围栏，我差点儿就被弄死了。”
  这一切，潘枫没敢告诉潘兰燕，怕她生气担心。
  虞贤看了眼禾禾，有些自豪：“大家都说，我们家的禾禾是小福星。禾禾有福气，你也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你不要太挂在心上。”
  潘枫点点头：“其实，我今天来，是想问问您的看法。我想辞职去搞互联网，不知道会不会太冒险……”
  除了潘兰燕，他在这个世界上无亲无故，想要前辈给他一些适当的人生建议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虞贤。
  他以前更想在银行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走，将来带潘兰燕买房住进宽敞的高楼。但经过今天的事，潘枫的想法发生了改变，他想赌一把，尽早让潘兰燕过上好日子，他不愿意再带着母亲挤鸽子笼了。
  潘枫每每想起胖哥坠亡的惨状，心里一阵后怕——如果潘兰燕不知道围栏有问题，她靠了上去，那今天坠亡的人就变成了她。
  对潘枫而言，是潘兰燕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是比生母更值得他爱戴尊敬的母亲。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潘兰燕出事，他会做出怎样极端的事情。
  ……
  虞贤听到潘枫的询问，陷入沉思。
  目前香江的电脑技术发展比大陆快很多，搞互联网跟搞房地产不同，不需要大量资金，更需要一颗聪明的大脑。
  显然，潘枫足够聪明。
  放在十几二十年前，虞贤肯定会二话不说，拿出一笔钱投资潘枫。成了算他赚到，赔了就当他随手砸水漂听个响，无所谓。
  但现在，虞贤不敢赌了。
  他很害怕当年拿不出赎金救上官婕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只剩三个，这三位亲人，是他豁出自己性命也一定要想办法保全的存在。
  “潘枫哥哥，你想做就做呀，禾禾会支持你哒！”
  禾禾奶声奶气的声音打断了虞贤的思绪，她小手握成拳，替潘枫加油打气，“我可以拿出我的全部压岁钱支持你！”
  禾禾不懂什么叫互联网，也不懂潘枫到底想做什么，只是单纯觉得鸽子笼楼真的很糟糕，一直住在那里可能还会有别的危险。
  她不想潘兰燕和潘枫出事。
  禾禾太过热情，潘枫一开始悬着的心竟然在她的热情鼓舞下，慢慢降落在实处——对，他试试又能怎么样呢？就算失败，大不了他带着潘兰燕重新回大陆，生活总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
  禾禾哒哒哒跑到自己睡觉的房间，从行李箱里掏出压在最底下的米老鼠钱包，掏出全部压岁钱，一股脑儿地全都塞到潘枫手里：“潘枫哥哥，给。”
  潘枫捧着一堆零零整整的钞票和钢镚，一时间有些无措：“虞先生……我不是……”
  “这样，我先给你开张两万块的支票。”
  虞贤打断潘枫的话，掏出笔，唰唰唰写了张支票递给他，“如果你能做出成绩，后续我还可以酌情考虑再追加投资。如果你失败了，那就到此为止，当然，这笔钱算是投资，我自负亏损。”
  虞贤说完，伸手慈爱地捏了下禾禾的小脸：“禾禾比爷爷棒多咯！”
  孩子的世界太纯粹了，他在心里偷偷评估风险和效益，斟酌是否要拿钱出来投资。禾禾却笨拙又稚嫩地掏出全部压岁钱，只是想改善潘兰燕母子的生活。
  是啊，两万块对于当下大多数人来说是笔巨款，对他而言，却不算多。
  就当是拿这两万块帮帮潘兰燕母子好了。
  不论是潘兰燕还是潘枫，两人都是值得帮助的好人。
  ……
  潘枫揣着一口袋钱离开时，头脑一阵阵发懵，脚步有些虚浮。
  他只是来询问虞先生建议，怎么又拿了虞先生和禾禾的钱呢？
  他不由得握紧拳头，暗自发誓——他一定要闯出个人样来！然后把这笔钱十倍百倍的还给禾禾和虞先生！
  电梯停靠在酒店一楼大厅，潘枫没有径直离开，而是走到前台，问前台接待借来纸笔，写了两份欠条。一份给禾禾，另一份给虞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