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没 第156节
作者:泡泡藻      更新:2025-09-16 10:00      字数:2432
  她拿纸巾擦了擦唇,摇摇头,柔声:“没什么事。”
  “漱明,我们时间来不及的。”
  “那个人就不要见了吧。”
  他们已经买好了回霁水的机票,这一趟,章漱明还要陪她回去看看父母。
  章漱明沉吟片刻,“你说得对。”
  “有机会再说吧。”
  —
  在文化峰会召开之前,章漱明和孟秋一起逛了燕城大大小小的博物馆。
  在挨近红墙黄瓦的宫殿门口,她脑海滚过许多画面。
  她无意抬头遥望,心想,那人在高处往下看,会不会看到她。
  她仿佛阳光下无时无处被窥视的蝼蚁。
  但既然已是蝼蚁,他站那么高,应当是看不清她的。
  捋清楚之后,孟秋整个人没那么紧绷,她很早就释然了,她情绪波动来源于对这片区域的阴影。
  这几天他们的酒店都是分开住的。
  章漱明是很忠诚的基督徒,守着基督教婚前的规矩。
  晚上他会去她房里稍坐。
  孟秋正在看照片,章漱明父母给她发的。
  一些邮轮婚礼的案例。
  她浅笑,“在海上举办婚礼是挺浪漫的,会不会有点儿冷?”
  他们婚期定在明年年底,正是寒冬。
  一想到穿婚纱站在冷风里,她就提前多打了两个寒颤。
  章漱明双腿交叠,眨眨眼,很真挚:“任由他们规划,是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他们是纯粹的浪漫主义。”
  “不过时间还长,不急,你要有更好的建议可以提。”
  “嗯。”
  章漱明顿了顿,“你今天心情挺好?”
  孟秋:“还不错。”
  章漱明持久地看着她眼睛,“你该多笑笑。”
  孟秋放下手机,和他对视。
  章漱明的眸子呈茶咖色,光线亮的地方,像黎明前众鸟掠起的林风。
  他看她的时候,里面的风温柔深长。
  但他看得太久了,久到可以穿过她的皮囊去看另一副皮囊,追寻什么往事。
  孟秋玩笑道:“你在我眼里找什么吗?”
  章漱明弯了弯唇,“没,只是看你。”
  他解释:“你笑起来很温柔很舒服,天气都变得明朗了。”
  他又强调了一遍,“只是想看你。”
  孟秋弯唇不语。
  章漱明看着她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微顿,“还是说,你更喜欢陆地婚礼?我可以说服我父母,按照你老家的规矩来办婚宴。”
  孟秋调侃道:“你们英国人是不是一般都在教堂?大家穿着礼服来,喝酒跳舞。”
  章漱明抬手轻弹了一下她额头,“不要提国籍的事了。”
  孟秋笑了笑,又看起照片。
  其实她什么样都好。
  办婚宴对她来说,像做一道解答题,这些是获得最终结果之前,程序使然的必经之路。
  只要双方父母都满意,她没什么所谓,也没有执念。
  —
  三天后,峰会如期举行。
  来了许多媒体,红毯上与会人员和工作人员的皮鞋高跟鞋错落不停。
  记者们架着摄影机规整地在后排和侧面就位。
  孟秋挂着参会证件,由志愿者引导到中间靠前的位置。
  章漱明坐在她左侧,顺手替她拧开矿泉水放到她手边,贴心地看了看她位置,轻声问:“被挡住了吗?”
  “用不用和我换个位置?”
  她前面坐着几个个子挺高大的大哥。
  孟秋抬起头,试了试,“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
  参会人员提前三十分钟进场准备,第一排的座椅套不大一样,一看就是给重要人物的。
  等到厅里几百号人坐齐了,侧门才开,走进来一行穿着正式的人。
  这些人进来之后会场变得肃穆安静。
  主持人在讲台就位,一只手拎着黑色话筒,另一只手翻阅文件。
  有人工作人员弯腰上来和他耳语,他扫了眼前排空着的位置,点点头。
  人员就坐后,全场寂静。
  但还没有开场。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
  侧门姗姗来迟地又开了一遍。
  有只骨节修长的手虚抵着门,手的主人仿佛在同什么人说话,片刻后,他的侧脸才显山露水地缓缓移入众人的视线。
  不管谁都有一瞬间的惊艳。
  他身姿优雅挺拔,像佛经里累出来的梵文,每一段劝诫俗人摒弃欲望,却字字助长七情六欲横生。
  俗人的目光都是他的拥蹇。
  孟秋心跳一瞬间跳停,经年之后,他仍然众星捧月地耀眼。
  他寡淡的眼神往场上随意一扫,原本已经翻滚过去,似乎发现了她,又徐徐挪回来,毫无情绪地钉在她身上。
  孟秋惊得困在他的视线里。
  三秒钟后,他波澜无惊地挪开。
  仿若不识。
  孟秋笔帽滚落了。
  她脑子一片空白,指尖的血液往心脏倒流,无法阻止地变凉。
  章漱明:“怎么了?”
  她像惊醒一般,紧紧蜷起手心,“没事。”
  主持人介绍了第一排重要嘉宾的相关信息。
  直到最后一位——
  章漱明听得极为认真,他咀嚼那个名字,笑起来:“小秋,一会儿我得去堵一堵那位赵先生。”
  “真是凑巧了。”
  孟秋没有一点为此感到高兴,反而十分紧张。
  不管赵曦亭现在有没有放下,章漱明和她的关系都不适合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
  她胡思乱想滚过许多理由,甚至想在这一刻突然生一场病,这样章漱明就能陪他去医院,不用招惹赵曦亭了。
  赵曦亭垂眸把玩桌上的笔。
  他心脏跳得厉害,一种久违的兴奋感和无法克制的薄怒席卷全身,激烈地挤压他的神经。
  孟秋失踪的头一年,他不是没找过她,但她把自己藏得很实在,仿佛是下狠心,一点都不愿再见他。
  赵曦亭为着几分认真的喜欢,停了下来,没继续找。
  他给她最大的宽容是: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这辈子都别。
  吧嗒一声,徘徊在他指尖的笔坠落下去,笔尖在白纸上划出几道墨痕。
  纸脏了。
  赵曦亭神思松泛地望着台上,忆及刚才那个眼神。
  她对他还是那么冷淡清高,眼睛说不出软话,再讨厌也只敢躲开,和以前一模一样。
  今天对她来说,好像不太巧。
  还有她旁边的人——
  赵曦亭滚动了下喉结,忽然觉得燥热,解开一粒扣子透气。
  她新男友?
  孟秋往赵曦亭那个方向一瞥,只能看到他矜贵的后脑勺。
  她没办法再专注精神,富丽堂皇的会场变成了一整个囚笼。
  看着他散漫从容的背影,她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