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打开，学生们鱼贯而进，笑声，交谈声萦绕耳畔。
  平安背着书包，自找一条安静小
  道，慢悠悠走着。
  身后传来轻微响的脚步声，平安并未在意，默背英语单词。
  直到有人轻轻拍了下后背，平安稍稍偏头，那人的手指戳上她软糯的脸。
  动作行云流水，平安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程望那家伙。
  她举起手回头想打始作俑者，却撞进一双像湖一样沉静的眼睛里。
  平安始料不及：“怎么是你？”
  顺遂眼底的笑意还没散，不紧不慢启唇：“不然你以为是谁？”
  平安赶紧放下手，眉眼瞬间低垂：“没谁。”
  再抬头，平安发现树丛对面几个女生正望着他们窃窃私语。
  平安朝后退了几步，跟他保持距离，顺遂眉头微跳：“怎么了？”
  “那边有人在看。”
  顺遂抬眼淡睨，对方慌乱转头。
  他提高声调：“站那么远能听见吗？要不过来加入我们？”
  “不，不了。”她们不傻，能听出顺遂的反讽，摆摆手，落荒而逃。
  顺遂目光重新聚焦平安身上，很轻地问：“你很在意别人看法？”
  平安继续往前走：“她们爱说闲话，我怕有麻烦。”
  “是我考虑不周。”顺遂顿了几秒说，“但其实，我们不用理会他人论长短。”
  她知道这个理，但学校抓校纪校风抓的严，真要传出什么，对谁都不好。
  “宣传片我看了，拍的很成功呢。”平安轻盈的声音飘在风里。
  宣传片只用一天就剪辑好了，发布官网，有人转发到群里，她看见了。
  平安故作从容，浅笑揶揄：“大家都说你们站在一起很有氛围感。”
  顺遂瞟了眼她鬓间碎发下白皙通透的耳垂，沉默了会：“怎么连你也拿我打趣？”
  喉间发紧，顺遂声音晦涩：“不管你信不信，到现在我连她名字叫什么都记不住。”
  平安垂在两侧的手骤然收紧。
  顺遂跟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暮色洒满天际，橘红光影被窗框切割成方方正正的小格。
  平安和穿着居家服的程望各自坐在沙发一隅，电视机里播着一部外国电影。
  中场放了段广告，男明星好看到挪不开眼。
  程望瞥了平安一眼，见她一直盯着，问：“很帅？”
  平安老实说：“是挺帅的。”
  “花痴，看电影也不见你这么认真。”程望薄唇轻抿，“他也就是化了个妆，我要捯饬下，赶明儿也能当明星。”
  平安听他傲慢的语气，“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说怎么有牛在天上飞，原来是某人吹上去的啊。”
  话虽如此，但程望其实长的很出众，优越的骨相，白皙的皮肤，纤长的睫毛以及那双勾人的深情眼。而且他衣品好，行走的衣架子，如果要形容他，应该是薄荷味的夏天，清爽而又热烈。
  “不带你这样挤兑人的。”程望眉眼带笑，啧了声。
  平安扯过帆布包收拾：“太阳快落山了，我得走了。”
  程望还没来得及说送她，就收到了条短信。
  平安看他脸上笑容敛去，问道：“有事？”
  “他们饿了，叫我点外卖。”说着，打开送餐软件。
  平安认识他也有段时间了，程望和这些人之间，不是牢靠的友谊发生了质变，而是盖房子时，连地基都没打好。
  “你和他们真的是朋友吗？”平安凝视地面，“有次我听见他们说你坏话。”
  那回好像是程望的卡透支了，出手没以往大方，便引起了那些人不满。
  “说呗，又不会掉块肉。”
  “你不累吗？维持虚假关系？”
  此话一出，周遭空气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我从未说过他们值得深交，也不在意他们是否真心，利益交换罢了，”程望轻描淡写说，“我出钱，买的是他们能够让我短暂获得一些精神上的快乐，这就够了。”
  “我讨厌社交，可我也需要。”程望低下自己的头颅，献祭脆弱的心脏，“平安，没有热闹我会死的。”
  平安唏嘘不已：“原来，你竟是这样的想法。”
  她不再言语，走到玄关换鞋，手搭在铝合金门把的瞬间，想了想，最终回头。
  平安眨眨眼，诚恳地纠正他：“程望，好的朋友是苦难生活的解药，这是我的观点。”
  “你会找到这样的人。”
  程望站在客厅望着她，安静听着。
  窗户开了条细缝，风吹动纱幔，少女嗓音轻且坚定。
  “信我。”
  第30章 一封信
  仲冬霜月,深秋银杏绽放最为绚烂。
  时值正午，墙壁上印着斑驳的光影，平安趴在三楼晒太阳,不远处热闹的篮球场，有一群男孩奔跑的身影。
  结伴上厕所回来的女孩们在走廊聊起了闲天，说着说着,其中一个话锋转移，表情也随之严肃：“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给你们提个醒。”
  “啥事啊,神神秘秘的。”
  “八班有个女生跟我住同一栋楼，她今天没来上学,其实是因为昨天晚上独自走夜路,被裸身变态跟踪了。”
  “啊？”听她说的煞有介事，女孩们倒吸一口气，“□□吗？”
  “是啊,把她吓坏了，还好路人帮忙报了警。”
  “死变态抓到了吗？”
  “逃走了。”
  “天啊好恐怖！我看咱们以后还是结伴而行吧，或者让父母来接。”
  她们没来之前，平安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舒服的都快睡着了。
  如今这些话,全钻进了耳朵里。
  她侧头,刚巧和说话的女生对视上：“平安，你应该都听见了吧。”
  “嗯。”
  女生见她反应淡淡的,多问了句：“你平常怎么回家？”
  “坐公交。”
  “出了这种事还是叫家长来接吧，那个变态专挑女学生下手。”
  家里人来接这件事，是幸福小孩的专属。
  像野草一样生长的平安，不配拥有这些。
  她苦涩一笑：“我会注意的。”
  第二天,又有女孩被尾随。一时间，暴露跟踪狂在临市传开，人心惶惶。
  “——复兴中路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
  内摆门打开，寒风争先恐后涌进车厢。
  平安拢了拢衣服。
  刚下完一场雨，空气中有股咸腥潮湿的气息。
  平安以往都是抄近道回家，但最近出了事，她特地绕一圈走大路。
  走着走着，她发现不对劲。
  人行道上，两种不同轻度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
  平安不动声色偏头，余光向后瞟。对方很警觉，抬手压低了帽檐，身影被街角的灯光拉长。
  光看到个影子就够毛骨悚然了，强烈的求生欲驱使她越走越快，恨不得脚踩风火轮。
  那人看她有所动作，也加快步态，生怕跟丢了。
  她没带手机，报不了警，能做的只有跑。当平安往人口密集的超市跑的时候，终是被人伸臂勾住。
  平安宛如惊弓之鸟，万分惊恐，下意识握紧手中伞，猛然朝他身上死命招呼。
  “变态！怎么不去死啊！”平安闭着眼睛边打边吼，“打死你个跟踪狂！”
  “嘶。”程望痛的松开手，“疯了吗你？冷静点，看清楚我是谁！”
  平安冷静不了一点，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程望受不了打，在她脑子嗡嗡作响时，攫住她的雨伞。
  嚷道：“我是程望！不是跟踪狂！”
  平安手掌一阵发麻，她迟缓地睁开眼，看见跌坐在地的程望气不打一处来，结实地踹了他一脚：“你是不是有病？”
  “靠，下死手啊。”程望哭笑不得，从地上爬起来，“你要给我打残了，下半辈子可要对我负责的。”
  “谁让你鬼鬼祟祟的，”平安怒斥，“还穿着一身黑衣服，很容易引起误会啊。”
  “放学谁穿校服啊。”程望说的坦然，关注平安的一举一动。
  察觉她肩膀在小幅度战栗，程望心脏
  一阵猛缩，桃花眼中漾着愧疚：“抱歉，我只是想送你回家，没想吓你。”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喽。”
  程望看新闻，知道最近不太平，担心她走夜路有危险，可又不想做的太明显，只敢偷偷护送。
  想做好事不留名，还是怕被拒绝好意？程望不愿深思。
  他故作听不出反话：“甭跟我客气。”旋即程望提着裤子，将润湿的布料给她看：“这就是你平安干的好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尿裤子呢！”
  说这话时，嘴唇微微下撇，眨巴着眼睛，像是一只被主人错怪，到处控诉的委屈小狗，好不可怜。
  平安绷不住，被他表情逗笑：“去演戏吧，高低拿个奥斯卡影帝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