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有人关上了窗。
  “平安。”陶焉然用手肘撞了下她,“平安，到你了。”
  平安失神地望着窗外，直到被外界声音拉回,她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哦…好。”
  “怎么魂不守舍？窗外有谁啊,一直看。”
  今天是元旦,高三元旦不放假，也没有晚会。班主任就利用自习,给他们放了部电影,电影单调无聊，有人便偷偷补觉，有人窝在一处玩投骰子走棋游戏。
  程望也参与其中,略带狐疑地问：“不舒服吗？”
  平安将骰子掷出，身体往后仰了仰：“没有，你们别乱想。”
  跳过这个小插曲，轮到陶焉然掷骰子：“请说出大家长得像什么动物？游戏问题好奇怪啊。”
  “我觉得我长得像猫。”她寻思了会说,“程望像狗,特别是萨摩耶,简直一摸一样。”
  程望脑袋稍稍一偏，吊儿郎当地看向平安：“那她呢？”
  “平安啊,小绵羊喽。”
  “绵羊？”程望笑着摇头，“我觉得是兔子。”
  “不是啦，明明是羊。”陶焉然辩驳，“性格温吞文静,长得很乖，不是绵羊是什么？”
  平安对他们争论的话题不感兴趣，冬雨一场，让她心绪泛了潮，想着千里之外的人。
  这个时间，顺遂应该到京都了，明后天就是有关高校组织的保送生选拨考试，分笔试和面试两个环节，也不知道考的内容难不难，他能否应对自如。
  只希望一切顺利才好。
  思政课代表生病在家，老师让平安帮忙代理，办公室离得又远，少不了多跑腿。
  平安抱着一摞卷子走在校园，正准备从小道绕行，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欸？顺遂，你回来啦。”
  平安驻足，扭头去看。
  少年同说话的男生寒暄了两句，随后步伐悠然朝她的方向走来。
  突然起风了，不知吹走了谁的卷子，平安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地上便覆下一片阴影，有人抢先捡起了那张卷子。
  顺遂运动鞋干净的像是天上的云朵，平安盯了几秒，清沉的嗓音落下来：“这次可得拿好了。”
  声毕，平安抬起头细量，冬天的阳光温暖却不刺眼，他单肩挎着书包，茶棕色的眼睛被光照得极浅。
  “所有科目都考完了？蛮快的，还以为你最迟下午回来。”
  “快么？看来机长功劳不小啊。”顺遂微挑眉，玩笑道，“你要去送试卷？”
  “对啊，思政老师还等着批改呢。”
  顺遂一听，将卷子放她怀里，伸手想全部接过来：“我陪你去吧。”
  “不用，”平安侧身躲了一下，语气平静，“这个很轻，你回教室吧，他们知道你回来肯定很高兴。”
  闻言，顺遂没有勉强，低低应了声好。
  平安唔了声，像是有些词穷地补充：“那个，你…考的怎么样啊？”
  “把握不大，”顺遂面色凝重，沉默三秒后，看到她清亮的眼眸带着忧虑，随即，一声轻浅的笑在耳边炸开，充满戏谑，“哈哈逗你的，考的还行。”
  “那就好，”平安松了口气，眉头舒展开，“以后别这样吓唬人。”
  顺遂敏锐的捕捉到什么，直白不掩饰问：“平安，你在担心我吗？”
  “啊，没有啊…”平安有点懵，口是心非地说着假话，“大家都很担心，我这不是遇到你了吗，就帮忙问问。”
  “好吧。”顺遂落寞的神情一闪而过，伸出两根手指在空气里动了动，慢声说：“那我先走啦。”
  “嗯。”
  到教室的时候，刚打上课铃，途经陶焉然座位，她拉着平安，在她手心里挠了挠，小声说：“顺遂回来了。”
  平安看了眼垂着脑袋的顺遂，勾了下唇，轻拍她的手：“知道，刚才我们遇上了。”
  ……
  选拨考试结束，是成绩查询及确认志愿，然后学校按照综合分从高到低的顺序，择优认定保送生。顺遂外语考的小语种，满分700，以690的成绩被人大国际关系学院外交学专业录取。
  听说这届保送生还不少，有清北有复旦，甚至还有提前拿到国外大学的offer。
  校领导命人每隔几十米就挂一张横幅，一直从校门口排到教学楼，只要进校，就能看见红色的横幅迎风飘扬，招摇得很。
  沈家辉知道这件事第一反应，就唆使顺遂请他吃零食。顺遂也不是小气的人，让沈家辉拿着他的校园卡，连带全班同学的那份一起买，他也当真没客气，找了两个男同学一块，差点把小
  卖部搬空了。
  沈家辉把买回来的零食拎在讲台上，有人见了，眼睛直放光：“我去，这么多好吃的，沈家辉你发达啦？”
  “哪能啊，顺遂不是保送了嘛，”沈家辉摸了摸脑袋，“请大家沾沾喜气，还不过来拿。”
  话落，一群人涌上讲台，开启夸夸模式：“顺遂，谢谢你，有你是四班的福气，什么好事都想着我们！”
  “让你破费了顺遂，你是我见过最最好的人！”
  顺遂在座位上看书，笑了下：“别客气，你们喜欢就好。”
  “喜欢，免费的零食饮料谁不喜欢。”
  平安上完厕所回来，看见了这一幕，顺遂不经意一瞥，也看见了她。
  待她走近，顺遂看了眼争先恐后挑零食的人，同她说：“那里有吃的，去选些你喜欢的。”
  平安怔了下：“你买的？”
  顺遂点了下头，打算再说些什么，隔壁班一位同学让他去趟办公室，老师找。
  顺遂看了眼平安：“那我先去了。”
  “哦…好。”
  “张老师，您找我？”办公室虽敞着门，顺遂还是礼貌性敲了敲。
  张际中听见动静，放下手中的菊花茶，转头去瞧。
  少年站在门外，像一棵挺脱的青松，阳光落在他的周身，斑驳光线下，面庞模糊又帅气。
  从业十余年，他还是第一次遇见顺遂这样万里挑一的孩子。
  “对，”张际中摆笑招手，“进来坐。”
  “我还是站着吧，老师有什么事？”
  “我就不兜圈子了，你现在保送了，也用不着参加高考，”张际中拉开抽屉，拿了张申请表，指给他看，“在这张表上填写家庭住址和姓名，方框里打个勾就行。”
  顺遂接过那张表，扫了眼最上方的标题，手指微紧，眼底泛出点波澜。
  张际中侧眸看他，察觉什么：“怎么，你看上去很犹豫？”
  “我…确实没想好。”
  “顺遂，你成绩好，人大那边破格让你过完年就去报道，跟大一学生一起上课，不用再等到明年九月。”张际中苦口婆心劝道，“希望你明白，这是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我懂您的意思。”
  张际中思忖片刻，才轻轻开口：“让老师猜猜，你这么犹豫，是因为舍不得同学们吗？”
  同学们？
  顺遂心想不是，因为他眼前只浮现了一个人的脸，气质寡淡，荏弱安静。
  顺遂“嗯”了一声：“毕竟和大家相处久了，有感情。”
  “唉，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反正今年放假迟，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张际中托了下眼镜，表示理解，“你要执意留下来，陪大家高考也不是不行，回去同父母好好商量，不管做什么决定，老师肯定是支持你的。”
  顺遂弯腰鞠了一躬：“知道了，谢谢老师。”
  “吃蛋糕吗？”
  平安仰首，目光投向厨房，瞟一眼站在那的程望：“先放那。”
  望着继续写题的平安，程望没说话，兀自切了块蛋糕，小心地装在盘子里。
  程望走过来，把蛋糕放到平安面前：“休息会再写吧。”
  前天，公寓楼下有个收废品的老婆婆，在单元门口摔了一跤，是程望发现把人送去医院的，还垫付了医药费，今天她孙女生日，老婆婆家人找上门，送了蛋糕聊表谢意。
  平安听言，放下笔，拿起勺子吃了口蛋糕：“那个老婆婆没什么大碍吧？”
  “没事，送去的及时。”
  平安咬着勺子默默注视程望，别看他有时候不太正经，其实心地很善良，要不然，她也不会和他做朋友。
  蛋糕吃完，程望拿过她的盘子去洗，平安余光扫到垃圾桶，上面挂着一件外套，胸口处的金色刺绣logo引人注意。
  这件外套她有点印象，上次陪徐姩姩逛街，在商场看见过，听说要好几万。
  “这件衣服你不要了？”
  程望擦完手出来，循着她的目光看向垃圾桶，轻描淡写说：“嗯，口袋破了个洞。”
  仅仅破了个洞就不要了？平安省吃俭用惯了，听见这话，有点咂舌。
  她抿了下唇：“捡起来，我帮你补补。”
  程望在网上买了针线叫跑腿送过来，平安拿到后便开始帮他缝补。中间打了个喷嚏，程望立即反应，取了件棉袄盖在她腿上：“裹起来，小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