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作者:
指尖上的行走 更新:2025-09-16 10:11 字数:3745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在外头手牵手,漫步前行。
谢霆舟一步一步踩的踏实,他想他得早些处理好自己的事,往后光明正大牵着叶桢在人前,执手到白头。
叶桢本就是陪他出来散心的,自不会拒绝。
且她重生后,大多时候忙复仇的事,难得有这样的闲情。
如谢霆舟所言,两人爬到山顶时,天边裂出一道金线,日头刚刚探出头来,将整个山顶都染成了暗红色。
两人并肩而立,看着暗红的天地慢慢转为耀金色。
叶桢被眼前景象所震撼,生出难以言状的感动,望着眼前崭新的朝阳,好似心里也被注入无限希望。
谢霆舟亦觉心中阴霾被新阳驱散,他想同叶桢余生都能并肩看日落日出。
他拉着叶桢在石头上坐下,眼眸赤诚。
“桢儿,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你若生气便打我,但请你给我时间,让我把话说完,好吗?”
他这般严肃,倒叫叶桢生出丝丝不安,“何事?”
叶桢一瞬间想了许多,是要说他的身份,还是他原本有婚约,亦或者他们的将来问题。
谢霆舟将叶桢双手合于掌心,比叶桢还忐忑,好似怕她下一瞬就跑了。
“当年我在京城遇难,部下为护我全部牺牲,刺客穷追不舍,我早年在边境养了些人,便一路逃往边境。
可我伤势太重,奄奄一息间得人相救,与那人相处中,我对她心生情愫。
想着若我能活命,便娶她为妻,陪她过她想过的生活。
可又一拨刺客寻来,我来不及与她告别便重新踏上了逃亡之路。
也连累她陷入险境,这些年我一直在寻她,刚刚你问我,那马为何取名衔环。”
察觉掌心的手一僵,他忙将掌心拢紧了些,不自觉带了些力道,又觉得这样有禁锢之意,终是又稍稍放松了些。
对叶桢一字一顿道,“衔环,取自救命之恩,结草衔环之意。
桢儿,当年对不起,我草草藏了那素蟹粉,给你惹来大麻烦。”
掌心的手终是拢不住,叶桢腾的一下站起身。
“你是那人?”
谢霆舟亦起身,“是。”
“可我亲眼看见他死了。”
叶桢不知自己该是什么心情,刚刚新阳升起时,她还生出与身边人朝朝暮暮的心思。
可转瞬,对方却告诉他,他就是当年那个害自己被追杀,害自己未能及时赶去救母亲和师父的人。
少女年少懵懂第一次动心,就遭遇到了抛弃和背叛,尽管他说他情有可原。
“刺客来得太突然,我当时只来得及将素蟹粉藏在茅草下。
想着引开他们,解决了他们便回来寻你,可我没想到她会派出那么多刺客,我根本杀不完。”
叶桢的反应在谢霆舟意料之内,可还是叫他心慌。
解释抹除不了当年给叶桢造成的伤害,亦有狡辩推责之嫌。
可不解释,误会只会更多,谢霆舟害怕失去心爱的姑娘。
“叶桢,要我性命的,是我的亲生母亲,是我对她还心存奢望,故而低估了她要杀我的决心。
以为刺客就寻去寺庙的那些,没想远远不止,她甚至还请了不少江湖杀手。
若非邢泽带人赶到,我的确已经死了,可邢泽他们当时大多也只是未出师的半大孩子,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未免更多无辜性命被我牵连,我只能假死摆脱追杀,叶桢,你信我,我并非有意暴露你。”
他拉住她的手,“我知道自己给你惹了多大的祸事,这些年我一直在寻你。”
叶桢甩脱他,“不,你不知道。”
她足尖一点,运起轻功飞快离开。
叶桢跑了,谢霆舟的心便是紧紧一抽,身体比脑子更快,忙跟上了。
一路急奔,叶桢寻到了城外的清虚观,这是前世关押她的地方。
谢霆舟说,他知道给自己惹了多大的祸事,不,他不知道。
因为应对那些刺杀,她拖延了去找师父和母亲的时间,心里始终自责。
前世甘愿寡居,既是为了还父母生恩,更是惩罚自己。
最终被柳氏和叶家三口算计。
她在道观前站定,望着杂草丛生的庭院和荒废的大门。
唇边牵起一抹苦笑,她呆了几年的地方,却感到如此陌生。
因她是被蒙着眼睛送进来,因她像条狗一样被锁着脖子,能活动的范围只有房间那方寸之地。
第142章 弥补不了
谢霆舟站在叶桢身后,不知为何,一到这道观,他只从叶桢背影,便能感受到她浓浓的悲伤和恨意。
他没有靠近,亦没再出声解释,只静静跟着。
叶桢突然运起一掌,拍向了清虚观的牌匾,牌匾一分为三。
下一瞬,她飞身而起,踢碎了门口的两个石狮子,而后是香炉、石碑,以及地上镶嵌的八卦阵图。
灰尘缭绕间,叶桢进了道观,一间间房门踢开,她在寻上一世关押她的那个间。
在后院的一个杂物间内,叶桢驻足。
此时的房间,房梁上还没嵌入锁链,亦没有两条板凳支起的床板,只有些零零碎碎的杂物和厚重灰尘。
弹丸之地,却困了叶桢多年。
叶桢走到窗旁,从窗口往外望去,能看到一片翠绿后有个小茅屋,是道观供香客所用的茅厕。
茅厕旁有菜地,还有别的屋子。
前世,她被关进来时,这窗便钉死了,只余细小的一条缝,局限了叶桢的视线,那片翠绿是叶桢仅能看见的天地。
她靠那翠绿的变化来判断岁月更迭,无数次,她想逃离,可每日的饭食和饮水里都有软筋散。
不吃不喝会死,吃了喝了便如同患上软骨症的废物,连这后窗都撬不开。
叶桢想活,但不愿如此屈辱地活,她忍着饥渴想要恢复力气,想拼死一逃。
却被来此消遣的叶晚棠发现。
叶桢始终记得她那日的样子,雍容华贵,高高在上,踩着她的手指用力在地上碾压。
她笑得轻蔑,“叶桢,你以为我留你活着,是为了让你逃出去?
不,我只是想看你,如一条废狗般在我面前哀求。
叶桢,你求我,求我放过我,看在占了你身份多年的份上,我定……”
她停顿,戏谑般缓缓说道,“我定叫你更加绝望。”
饭食和水里再没加药,但屋里却燃上了香,那香燃在屋角,是叶桢脖间的锁链够不到的地方。
每日吸入那样的香,叶桢力气一日比一日消散,严重时,她甚至都无法从床上爬起,看一看窗口那细缝外的景物。
每到此时,婆子们就会暂停个几日不点香,让叶桢一点点恢复力气。
在叶桢燃起希望时,屋里的香又飘飘渺渺地烧起,融入空气中,周而复始,折磨摧毁着叶桢的心志。
还有庵堂的惨况,饮月他们的惨死,这一切的一切……
叶桢又是运起内力,一掌轰在前世燃香的角落。
她其实怪不上谢霆舟。
人是她主动救的,不知自己的身份,错将叶正卿夫妇当亲生父母,为报生养之恩入侯府,亦是她自己的抉择。
没有察觉柳氏母子的阴谋,更是她自己的问题。
可有些事经不起细想,若谢霆舟那个时候没有独自离开,他们一直在一起,她就不会嫁入侯府。
就不会有后头那些事。
叶桢倏然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任由泪水滑落。
如今知道谢霆舟的境况,她相信他说的是真的,那时候他的确身不由己。
她也想起两人重逢后的种种,谢霆舟起初对她冷淡防备,素蟹粉后他的试探,接着态度的改变,他开始护她,帮她,皆因他认出了她。
叶桢还想起,自己当初救下谢霆舟时,同他抱怨的话。
她说,“那发簪可是费了我十两银子,回头你记得赔我。”
他应了。
所以,那夜他扛着一箱子珍宝去了她房间,他说是给她带着玩的。
可那些东西无一样不好,他一个男子又是临时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好东西。
结合那叫衔环的白马,叶桢便明白,那些东西都是谢霆舟记得自己当初的承诺,一点点给她攒的。
若当日刺客寻到寺庙的杂物间,谢霆舟没有引开,而是去找她。
那么寺庙的其余人或许会遭殃,叶桢同样会被刺客发现。
而后跟着谢霆舟一起逃亡,或许死了,也或许活着。
可如果终究只是如果,叶桢想怨,却怨不起来。
故而她气得蹲在地上哭,又不知该气自己过于清醒,还是不够清醒。
谢霆舟小心翼翼拥住她。
无声哭泣变成呜咽,最后是放声大哭。
“你卑鄙。”
叶桢哽声骂谢霆舟,一口咬在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