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 第114节
作者:希昀      更新:2025-09-16 10:12      字数:4076
  明怡何尝没料到这一处,肃然道,“我若是告诉你,我有万全之策解决你我之瓜葛,你信吗?”
  上京前,她请银鸽也就是明怡给她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和离书,另一封备不时之需。
  裴越毫不犹豫道,“我不想听,也不想信。”铁定不是什么好事。
  明怡拿他一点法子也没有,“我接下来要做之事,比之凶险万倍,我绝不能连累你。”
  “什么事?”
  “我要救七皇子出王府。”
  裴越就猜到是此事,他冷笑,“李蔺仪,除非我出面,否则无人能不着痕迹救他出来。”
  他是不参与党争,可真要露一点,无人是他对手。
  明怡面露震惊,不由得松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明怡不可置信,看着他为她不管不顾,心痛至极,“东亭,你不是胡来之人,你不能将裴家搭进去。”
  裴越语气前所未有冷静,“我当然不会将裴家搭进去。”
  他实在没法子看着她一人单枪匹马锐气横闯,在不威胁裴家安危情形下,能帮她一点是一点。
  “官场毕竟不是沙场,要会使巧力,你信我一回,不出七日,我帮你把七皇子救出来,且绝不叫人晓得是你我所为。”
  明怡有些看不懂他了,她当然知道他之能耐,他在内阁运筹帷幄,高瞻远瞩,有他襄助,她得心应手,可前提是,不能搭上裴家。
  裴越心知她有顾虑,重新覆过来,再度圈住她,温声道,“你信我一次,眼下你真不能走,你暂且留在裴家,咱们静观其变,案子还得查,若是牵扯裴家安危之处,我不会下场,可若在职权范围内,我也不会吝啬帮你,可好?”
  这一席话浩瀚而平静地撞入她耳帘,她望着面前这个男人,清俊朗秀的面孔,强大而温柔的气场,如何不令人着迷。
  明怡压下胸口簇乱的心跳,信手抵住他下颌,眼神亮度逼人,“你真要留我下来?”
  她指尖力道恰到好处,好似有温热的血液从她指腹下滑过。
  裴越注视她眸眼,颔首,“是。”
  明怡闻言目不转睛盯着他,指尖一寸一寸往下,漫过他锐利的喉结,
  “给烧鹅吃?”
  “给。”
  “给酒饮?”
  “也给。”
  “那人呢?”
  “……”
  裴越扣住她不安分的手,严丝合缝堵住她的嘴。
  第79章 今日也是昭哥儿生辰
  马车没多久便抵达裴府, 二人拥吻片刻便收住势头,收拾衣裳出来。
  掀开车帘,便见青禾飞鸟投林般, 从当空一跃而过,径直往后院疾驰, 寻嬷嬷讨烧鹅吃去了, 明怡这边被裴越带去花厅,果然姐妹们簇在一处,个个手里不是针线活便是络子物件, 均在为她的寿宴做准备。
  明怡立在廊下瞧着,心底交织着愧疚与暖意,默了片刻, 信步进屋。
  无人知晓方才二人之间的刀光剑影, 阖府为明日明怡生辰忙碌着, 其乐融融。
  怀王府此刻也其乐融融。
  整座王府张灯结彩,灯火如昼。
  这场宴席从清晨始,持续至夜里戌时, 重要宾客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些许平日往来稠密的官员, 长史留下一名幕僚宴客, 悄无声息往怀王书房来了。
  他听闻怀王已归府, 悄声推开门, 抬步进屋,绕过博古架,但见自家主上瘫坐在圈椅,捂住半张脸往后仰靠,神色好似不怎么好。
  长史忙低下身子来, 小声问道,“殿下,这是何故?莫非奉天殿那边给您吃排揎了?”
  “没有。”怀王声线异常冷静,松开额,抬目看着他,脸上不复半点温厚之色,反而带着无声威压,“父皇那边我应付得当,并未说什么,倒是你们,折腾这么大动静,生怕父皇不知我眼下有夺嫡之望?”
  长史听闻皇帝那边没有怪责,便放心下来,直起腰身笑道,“王爷,今日不同以往,恒王与七皇子均被圈禁,现如今满朝文武皆瞩目王爷,即便您韬光养晦,大家伙也会自告奋勇扑上来,一味躲着,如何叫人看到您,您是时候露面,以安民心。”
  “胡闹!”怀王低喝一声,斥他道,“这天下还是父皇之天下,哪轮得到我来安民心?恒王出事这才多久,我这边便敲锣打鼓起来,你叫父皇怎么想?你以为当初七弟为何被冷落,实则是父皇心深似渊,故意提拔恒王,制衡他之故,今日我这边弄得风风火火,难保父皇不把老七放出来制衡我?”
  长史闻言遍体生寒,“不成啊,殿下,可万不能叫七皇子出来,挡您的路,一旦嫡皇子现身,这么多年的谋划均白费了。”
  怀王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坐起身,搭着扶手静静看他,
  “王显那边可有动静?”
  王显乃内阁首辅,又是礼部尚书,历来礼部尚书均崇尚立嫡立长,只需把他争取过来,这皇位便稳了大半。而眼下王显在朝中腹背受敌,急需他递过去一根救命稻草,王显若识相,就该乖乖俯首。
  他承认这般做是不君子了些,可夺嫡,君子手段是不成的。
  长史黑着脸摇头,“他今夜未来。”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来。”王显不会做得这么明显,“无他之亲信?”
  长史再度摇头。
  怀王脸色就不好看了,半晌掀起唇角嗤了一声,
  “有种。”
  长史见怀王神色难看,又绞尽脑汁奉承上了,“难怪殿下今个宴席不露面,一早去奉天殿侍奉,原来是恐王府风头太盛,引陛下忌惮,怪下官愚钝,未能勘破殿下之深意。”
  怀王轻哼一声,阖着眼回,“本王主动与父皇呈情,将宴席一事与他老人家报备,老人家见我恭谨,很是满意。”
  长史颔首,“是是是。”又笑意深深道,“现如今,陛下跟前是您跟闵贵妃娘娘侍奉,别人插不上手,假以时日,一切在握,殿下还有什么可怕的。”
  怀王见他笑得一脸阴森,便知他想什么,摇头安抚道,“不要急,眼下只要我无错,我便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反而是多做多错,你要沉住气。”
  “是,下官明白了。”
  同一时刻的王府,深夜了,书房灯火未绝。
  王显回府后,两个儿子便跟进来,跪在地上呜咽。
  “父亲,今日都察院又参了儿子几本,看样子要将恒王在工部督造的几笔账目给翻出来,显然是针对儿子而来。”打头说话的是王显庶子,贤贵妃同母兄长,恒王一落马,连累贤贵妃被贬为答应,而他这个工部郎中也岌岌可危。
  王显眼风扫过去,怒道,“你帮着他做假账?”
  “没有,”二老爷急着解释,“就是当初恒王要将江城放进工部,走得是我的门路,如今江城出事,我被他牵连罢了,父亲放心,违背律法的事,儿子没做。”
  王显是不参与党争,也从不纵容外孙,架不住二老爷心疼外甥,恒王照管工部时,借着自己舅舅时任工部郎中,将江城安插了进去。
  王显扶在圈椅坐着,恨铁不成钢道,“为父早就提醒过你,叫你莫要与恒王走得太近,你偏不听,如今好了,落了把柄在人手中,你怨谁?”
  二老爷闻言顿时大哭,抱住父亲膝盖,“父亲,儿子一直谨遵您的教诲,与恒王保持距离,不曾帮着他作奸犯科,可架不住恒王求我,说是只要儿子将江城弄进工部,往后他不再烦我,儿子没法子,答应了。”
  言罢他恳切地望着王显,出主意道,“父亲,您与谢首座交好,与他打个招呼,叫他别让底下人咬着儿子不放,否则这般下去,咱们王家迟早完蛋。”
  王显气得将他双手给拂开,“你父亲我身居高位,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我一旦去都察院讨这个人情,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眉头难解,“你先回去,闭门思过,至于都察院那边,你若不直接参与,无非就是个渎职,罢职在家,也无伤大雅。”
  二老爷就这般哭哭啼啼出了门。
  他一离开,大老爷便上前斟了一杯茶递给王显,也跪在他脚跟服侍,“父亲,今日怀王府送来的帖子,您打算怎么办?”
  王显撑臂假寐,一言未发。
  大老爷便知自己父亲也犯了难,两袖清风一辈子,到头来却栽在儿孙手里,何其悲哀,他也心疼父亲,“爹爹,儿子不怕死,儿子陪着您死,但王家风骨不能堕。”
  王显听了这话,睁开眼,欣慰地看着自己的长子,抬手抚了抚他脑额,叱咤三朝的老阁老,竟忍不住老泪纵横,“为父如何舍得……”
  可惜如今被恒王拖下深渊,阖府就恍若置身风雨飘摇的浪潮中,生死已由不得他们。
  “还是裴东亭有远见,不参与党争,保阖族平安,我们王家该像他学的。”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
  “这怨不得祖父,也怨不得父亲和二……
  只见一十多岁的少年推门而入,他穿着一身宝蓝长袍,面庞白皙,很有几分芝兰玉树的模样。
  这是王显最看重的嫡长孙,他一改满脸颓丧,连忙招手,“吾家的麒麟儿,快上前来!”
  少年将门掩好,含泪来到王显跟前跪下,依依望着白发苍苍的王显,“祖父,怨不得您,当年若非陛下执意要将姑姑纳入皇宫,也无今日之祸。”
  王显早已拂去泪痕,对着半大的孙儿,露出笃定的笑容,“孩子不哭,还不到山穷水尽之时,祖父一定保你们安虞。”
  翌日三月十八,天空放了晴,艳阳万丈。
  荀氏念着明怡无母,天还未亮便起床,在小厨房亲自给明怡下了一碗长寿面,夫妻俩清晨请安时,便在荀氏屋里用的早膳,裴越今日特意告了假,陪着明怡用了长寿面方离去。
  用完早膳,明怡穿上新做的喜服,挨个挨个去给长辈请安,裴家有习俗,前一夜收了寿礼,翌日便要还礼。
  给各房长辈行过礼,最后一家子凑在花厅开席,席间便有姐妹悄悄问明怡,“不知兄长给嫂嫂送了什么寿礼?”
  明怡想起元宵夜那只簪子,失笑道,“他早送过了。”
  今日是蔺仪生辰。
  也是李蔺昭生辰。
  皇后一早做了几样点心,一样召七公主过来一道用了,一样吩咐人送去宁王府给七皇子朱成毓,最后一碟装进食盒里。
  七公主见女官备好搁在一旁,随口一问,“这食盒是要给谁的?”
  皇后抚袖,目视格扇窗外,语气无波无澜,“给皇帝的。”
  七公主从食案抬眸,惊喜且惊讶地看着皇后,“母后,您终于想明白了?需要女儿替您送过去吗?”
  皇后垂眸捋了捋衣袖,“不必,我亲自去。”
  七公主险些失声,怔怔望着她,眼眶溢出泪来,“娘……”
  皇后陪着女儿用完早膳,款步往奉天殿去。
  彼时皇帝刚视完朝打文昭殿回宫,累了一朝早,正有些饿,对着来迎的刘珍吩咐道,“朕饿了,传膳。”
  刘珍小心翼翼地搀着皇帝进御书房,“早给您备着呢。”
  刘珍一向服侍妥帖,皇帝也不意外,掀开珠帘大步跨入,甫一抬目,瞧见一人端端正正坐在南窗的炕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