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慕 第95节
作者:
从柠 更新:2025-09-16 10:16 字数:3690
众人面面相觑,除了冒头的那两个,没人再出声。
顾衍南一肚子的气,从公司出来,看了眼时间,温夏还有两个多小时下飞机,司机问他是去机场还是回酒店,他想了想,报了个地址。
是温夏的公寓。
上次只在门口站了会,他还蛮好奇她在伦敦的家的。
据说她在这里住了四年。
顾大公子丝毫没有私闯名宅的心虚,拿着上次向物业要的钥匙开了房门,闲庭信步地参观她的公寓。
有钟点工定期打扫,屋内保持着干净整洁,顾衍南只是来参观一下然后就去机场接人,便没有开暖气。
装修的风格和她现在住的公寓差不多,是柔软的暖色调,稀释了空气中的冷意。
房子不算大,卧室的床头柜和书房的桌子上分别摆着副照片,女孩扎着精致的鱼骨辫,一身白裙,对着镜头浅浅微笑。
他看着照片,莫名产生一种她在对他笑的错觉,薄唇不自觉勾了勾。
放下镜框,他接着参观,推开最后一个房间,从外面随意瞥了眼,应该是她的画室——
顾衍南本打算瞥一眼就走的,可这里的画室特别乱,画框摆放得很随意,完全不是她的风格。
于是他走上前,没走两步,脚步募地顿住。
……
下飞机以后,温夏第一时间给顾衍南打电话:“你人呢?”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却莫名像是在压抑情绪:“还在忙,我让司机去接你了,晚上我们回你的公寓睡吧。”
她的公寓?温夏下意识拒绝:“你没订酒店吗?”
“订了,但隔音不怎么好,正好我想看看你在伦敦住的地方。”
温夏哑然,他这么说,她不好再拒绝。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只好道:“行吧,我先回公寓收拾收拾,你忙完给我打电话。”
“嗯。”
司机在机场门口等她,温夏有些焦急地催促开快点,心里隐隐有几分隐秘的难堪,为她那些年不为人知的心事。
伦敦也在下雪,下车后,温夏顾不得打伞,推着行李箱直接上去了。
猛地推开门,行李箱往客厅一扔,鞋也没换就往画室跑,一把用力推开门。
一只脚还没踏进去,她募地愣住了。
正低眸看画的男人听到动静,转头朝她看了过来。
第75章 “每天都要说……
为什么总是忍不住画他呢?
这些年, 每次落完笔,她都会想这个问题。
因为她对他念念不忘吗?
温夏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她并不经常想起他, 只是极其偶尔, 白天遇到某个跟他有点像的人,才会猛然想起,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便用深夜的时间把她那段时间对于他想象记录在纸上。
可能是一个人在国外太无聊了,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这不代表什么,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她也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这是独属于她的秘密, 就像是日记本,再亲密的人也不能看,哪怕里面记录的是没有多重要的事。
温夏蜷缩的神经慢慢缓过来,作出一副不在意的态度:“谁准你私闯我的家, 还偷进我的房间,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隐私?”
顾衍南低眸看她, 眼底流动着复杂深晦的情绪:“你的隐私,全都是我?”
温夏一噎,不甚在意道:“你指的是这些画?这不代表什么, 我读研那会儿太闲,没事画的,至于为什么画你,是因为你长了张很适合被记录下来的脸。”
这理由显然站不住脚, 但顾衍南并没有拆穿她,一双深眸静静地盯着她,听着她说:“你不懂我们学艺术的, 看到好看的人好看的事物就想画下来是本能,我也画过很多长得蛮不错身材很好的男模特,在我心里画你和画他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说着说着,温夏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她知道自己是胡说八道,光看满画室都是他的画,就知道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在男人炙热深邃的目光下,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烧红,破罐子破摔:“信不信随便你。”反正她没有对他念念不忘。
撂下这句话,她故作淡定地等他的反应,而他更淡定:“先去吃饭吧。”只是嗓子微微有点沙哑。
他居然没有说点什么?比如质问她这些年念着他为什么不联系他之类的,那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怼回去:你不是也没联系我吗?可他什么都没有说,一副淡淡然的反应,吃饭的时候聊的话题也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搞得温夏心里隐隐有点小失落。
人是很奇怪的一种生物,她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可他知道这件事却没什么反应,她忍不住失望。还以为他会很激动呢。
“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困死了,我先睡了。”因为心里不舒服,温夏的语气也不怎么好,吃完饭回到家就直奔房间,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他仍是那副死样子:“嗯,你先睡,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温夏重重把卧室的门摔上。
是真有工作要处理,他却没去书房,而是回到她的画室。
他没走进去,靠在门板上,望着满室随意摆放的画架,每一幅都是他。
是他,居然都是他。
画中人的五官和现在的他没差,只是画纸上的透着股年少轻狂的意气,是以前的他,是他们分开那些年的他。
……
误闯她的画室,缓过最初的愣怔,顾衍南慢慢回想那十年。
对顾衍南来说,那是他不愿意触碰的回忆,无论是后悔、遗憾,还是思念,这其中都夹杂着恨意。
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恨她。
他见证沈青砚和许婧结婚生子,冷眼旁观霍瑾深和明央的爱恨纠葛,看着身边的朋友为了一个人犯蠢买醉,每当这时,他对她的恨意就会更浓一分。
恨她为什么可以断的那么干脆。
恨她为什么可以转身就认识别的男人。
恨她为什么不把他当回事。
就这样一个轻浮、冷漠、无情的女人,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全天下的女人又不是都死光了,他为什么一定得非她不可呢?
这个答案无果,一直到婚后,每次吵完架,他忍不住想去看她的反应,他都会觉得自己太他妈犯贱了,非得上赶着贴她的冷脸。
可是没办法,他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用最难听尖锐的话表达他对她的恨,恨她……为什么不爱他。
对于那十年,他是不平衡的,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对他们的过去耿耿于怀,对她耿耿于怀,可当他看见这些画的时候,他明白,耿耿于怀的原来不止他一个人。
原来这些年,她也在想他。
原来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原来,他对她来说,不是无足轻重的。
或许,她爱他也说不定。
心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千疮百孔,然后从缝隙中灌入甜甜的蜂蜜。
又酸又甜,泛着微微的疼痛。
她这些年又是怎么过的?
听他用尖锐难听的话刺她的时候,她又是什么心情。
顾衍南喉咙一哽,酸涩的液体涌了上来,他从烟盒中拿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靠着门板,幽幽吐出一口烟雾,苦涩辛辣的烟味在口中蔓延。
曾经不在意的,不愿意细想的事情,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他想起领结婚证那天,工作人员问他们是否确定结为夫妻时,她眼底的迷茫。他当时只当她心底是不愿意的,可如果她只把他当做提款机,怎么会连掩饰情绪都忘了?她向来是控制情绪的强者。
还有他们婚礼那天,他看得出她的期待和紧张,却因为她邀请高行舟来,对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看着她眼底的波澜消失,恢复平静止水。
婚后无数次争吵时她红了的眼眶,那一声低声下气的对不起,她的眼泪,她的歇斯底里,她的冷漠回避,她针锋相对时说的那些能把他气死的话。
如果她真的一丁点都不在意他,犯不着动怒、落泪,她可以永远装出一副温柔好脾气的模样。
而他又是怎么对她的?
烟燃到尽头,灼烧着指尖,顾衍南低眸,把烟掐灭。
想起他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重重闭上眼。
顾衍南,你他妈真是个混蛋。
-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温夏此刻却丝毫没有睡意,满脑子都在想顾衍南的反应。
这混蛋为什么这么淡定?他不是爱她吗?知道这事儿他不该很高兴吗?
还是说,人性本贱,知道她的心思,他觉得没意思,就没那么爱她了?
这个念头一出,温夏用力地捶了捶额头,她要控制惯性思维对她的影响,不能总是怀疑他的真心。
太伤人了。
想是这么想,她心里就是有点不舒服,为他过于冷静的反应。思来想去,她还是起床,准备去书房找他。
刚打开卧室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精味,是从画室飘来的。
温夏眼皮一跳,快步走过去。
画室的灯开着,光线明亮,顾衍南坐在画室里唯一的那个小凳子上,桌上摆着一瓶红酒,他手里晃着高脚杯,听到动静,转身朝她看去。
难以言喻的一幕,画中的男主角,置身于无数他的画作之中,静静地朝她望去,温夏的神经慢慢蜷缩起来。
静谧的夜晚,无声地对视着。
光线自上而下落在他的脸上,与二十岁左右的他相比,五官没什么变化,只是更加成熟沉稳。
三十一岁的顾衍南,她应该提笔记录下这一年的他。
“不是说困了?怎么不睡?”顾衍南哑声开口。
温夏走过去,反问:“你不是要去处理工作?怎么一个人偷偷喝我的酒?”还都是贵的,他倒是会挑!
待她走近,顾衍南一把拉过她,温夏一惊,下一刻,稳稳当当地坐在他的大腿上。
顾衍南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她的皮肤,一双深眸仿佛能看进她的眼底:“我在想,你那些年,是不是一边念着我,一边跟别的男人亲密。”
“脚踏两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