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妻的第八年 第52节
作者:浅困      更新:2025-09-16 10:35      字数:3340
  让她算术写代码还好,让她瞧天文地理那就简直是问道于盲。
  “那找个客栈住一夜吧?”
  “好。”宋怀景这马车是给了一日一夜的租金,他便先让周掌柜将马车带到后院棚子里。
  红豆这一日已经差不多熟悉了罗城的商铺,带着贺星芷与宋怀景来到城中最好的客栈,三人租了三间并排的房间,贺星芷的房间居于中间。
  还有两位昨日跟着红豆出城的家仆则与周掌柜宿在云水轩的院子中。
  才将包袱放下,一道闪白的光破开天际,好似要将房间的窗给劈烂。
  紧接着雷声滚滚,震得贺星芷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震颤。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瓦片上。贺星芷觉得那声响比坊市新铺开张时的锣鼓鞭炮声还要喧闹。
  到底是地处江南的高级客栈,客栈东家在客栈隔壁开了间香水行。
  名字叫做香水行,倒不是卖香水的,而是澡堂,且有专门女浴的浴池。在客栈留宿的客人可免费到这洗浴,不过是混浴。
  贺星芷加了银子去泡了单人汤,泡得快晕乎了才一身舒爽地回了房间。
  梳洗整洁后她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宋怀景的房间,进了他的屋子。
  此时他也换了身衣裳,想来也已洗漱。
  这时的雨小了些许,但还在噼里啪啦地下着,起码下了有一个时辰了。
  贺星芷做贼心虚般地四处张望。
  宋怀景很知心地道:“阿芷,不怕隔墙有耳,我试过了,此处隔音不错。”
  他一边低声说道,一边将房间八仙桌旁的椅子拉出请贺星芷落座。
  “可是有何事想问我或者与我说?”
  宋怀景低头慢条斯理地给她倒了杯温水。
  “表哥,国师今日不是一同与你出去的吗,为何没见他?还有那个裴大人怎的与你一同到了我铺子里,结果只是买了件衣服就走了?”
  宋怀景与她一一解释:
  国师借了个假身份到了裴大人身边,而裴大人今日来她铺子时确实是因为衣裳破了个大洞,且阴雨天他没有多余干净的衣裳换洗,听闻宋怀景要去贺星芷的纺织铺,便与他一前一后错开路径来了她的铺子,买件衣裳。
  “还真是单纯来买件衣服的啊?”
  “裴大人本来就是要来罗城视察情况,买衣裳其实是顺路。”
  “那这祭祀的事情,表哥可有打探到具体的情况?”
  贺星芷心想她既答应了帮张大姐救回孩子,总归是要想办法做出行动。
  “润州刺史在两月前重病一直在休养,此时真正说得上话的是润州长史。而抓童男童女祭祀此时是长史提起的。”
  宋怀景将自己今日打探到的告知贺星芷。
  “不过真正提出祭祀的不一定就是这位长史,据说他身边有位道士,是长史的师爷带来的。”
  宋怀景眯起眼,“我猜想,大抵是这位道士提出的。”
  贺星芷了然般点点头,原来是州府的长官下的令,怪不得官府先从润州罗城一带捉捕幼童。
  但能在罗城附近生活的百姓,大多手中宽裕。
  在梅雨季之初,有先见之明的先出了城去了远离流域的地儿,得知要捉孩童祭祀,又跑了许多人。
  加上孩童身子矮小,水患中最容易遇险,死伤了许多孩童。
  最后剩下的便是像程秀云与她孩子这种没有家底跑不掉的,还有像张大娘那种离罗城远一些不知情况的。
  “怪不得现在路上好像都见不到十岁以下的小孩了。”贺星芷愤愤道。
  “那阿芷今日可有何发现?”
  “我今日也只是看了看铺子的情况,食肆和香料铺还好,就是那纺织铺有些麻烦……地处低洼又离水域很近。若不是我今日去那,都不开张营业了。”
  除此之外,她也大概知晓水患的原因以及目前的损失情况。
  此处是太湖流域,又在长江与运河的交界处,梅雨季碰上长江洪峰。
  大雨、江河溢,害稼,坏居民数千余家,溺死者甚众2。
  听了贺星芷的话宋怀景轻轻地点点头。
  现在形势已渐渐明朗,他需要知道刺史是否真的重病、这润州长史背地里又做了何勾当、他身后的那个主张为河神祭祀的道士又是何方神圣,想来弄清这些,大概离扯出背后的阴谋诡计很近了。
  静默一阵,贺星芷将面前的水喝完,“那我先回我房间了。”
  宋怀景抬头望着她,明明想要多看看她,但又留不住她。
  他只笑着温声道:“好。”
  随后他便也跟着起身,准备送她回她的房间。
  贺星芷想要打开房门的手却顿时僵住,连带着脚步也停了下来。
  她歪着头,好像听到外面有一阵奇怪的声音。
  此时雨势渐小,外头雨声也明显小了许多。
  明明听不清是何声音,但只觉得低沉婉转,好像有人唱什么歌谣。贺星芷顿时感觉一阵发毛。
  “……烂心肝,夜夜梦见鬼敲床……”
  贺星芷依稀听到这句话,一个字也没听清但听到了个鬼字,这还没到七月半中元节呢,怎么就神神鬼鬼的。
  “怎么了阿芷?”
  宋怀景说此话时贺星芷恰巧猛地转身,不知宋怀景就在她身后,她险些一张脸撞到他的胸膛上。
  宋怀景手疾眼快扶着她,又往后轻轻退了一步。
  “你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许是一楼有说书人。”
  宋怀景顿了顿,“阿芷可想去瞧瞧?”
  贺星芷点头如捣蒜。
  两人出了房间,当真是有一群人围在客栈一楼的大厅处听说书先生在说话。
  这虽是客栈但一楼也摆了些餐桌供客人吃食,像个小食肆。
  而吃饭的地儿必有说书先生。
  贺星芷与宋怀景挤入人群中,却发现这说书先生不是在说书而是在唱词。
  听清了才发觉像是诅咒人的歌词。
  贺星芷看见身前有个大姨,便问道:“这位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大姨转身见贺星芷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喊她姐姐,笑得乐呵呵。
  只是她想到说书人说的事又沉了脸,叹了声气,“说的是最近河神祭祀的事。”
  此时一楼围着说书先生周围人满为患,挤得贺星芷险些要站不稳,若不是宋怀景站在她身后撑着,她都要被挤出去了。
  此时贺星芷也顾不上背后贴在他的胸膛上,满眼好奇。
  大娘瞧了眼贴在贺星芷身后的宋怀景,端详着他俩的眉眼,了然道:“二位是外地人吧?还是说来这探亲的夫妻?你们可能不知这河神祭祀呐……”
  贺星芷下意识想摆手,他俩看起来哪里像夫妻了,是纯兄妹呀,不对也不是兄妹……
  她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
  宋怀景却轻扯了下她的衣袖,“我们是经商途经此地,确实不太知晓本地风俗,还望姐姐指点一二。”
  第40章 两熟鱼
  人群如潮水般推挤着, 贺星芷低头瞧了眼宋怀景的手,方才勾着她衣袖口的指尖已然垂下。
  她又想抬起头瞧一眼宋怀景的脸色,结果甫一转头, 鼻尖险些要撞上一片温热。
  眼前是青色丝绸布下起伏的轮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视线堪堪越过宋怀景的下颌线。
  这些人挤得她压根就抬不起头看宋怀景。
  只感觉到宋怀景与大娘说话时带起了胸腔的震动, 贺星芷只好又将头扭回来。
  她知晓,现在他们都是有正事要做的人,且本就隐藏了身份来的润州, 没什么必要对这只有一面之缘的大娘将他们二人的身份说清楚。
  只是贺星芷怕大娘误会他们二人是夫妻这话会冒犯到宋怀景。
  不过见他这副模样, 想来也只是为了避免麻烦没有计较, 她也没必要多此一举与大娘解释。
  贺星芷扭回头,往前走一小步想拉开与宋怀景的距离,却又被周遭的人群挤了回去。
  她只好板板正正地站着不动。
  宋怀景说罢, 那被围在正中央的说书先生拿着惊堂木一敲。
  用着独特地腔调又唱着:“纸人哭, 童子笑。你索命, 我借阳。”
  贺星芷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发毛,许是这说书人的腔调实在骇人,又或者是大晚上听到这种神神鬼鬼的话本就有些吓人。
  八卦, 是人的本性。
  见贺星芷与宋怀景满眼好奇,大娘倒也热心肠地与贺星芷宋怀景一一道来。
  大娘是本地人,在客栈隔壁香水行做活计, 香水行的伙计们在晚上可以来客栈这吃免费的夜宵。
  她今日才忙完手头上的活计, 便来客栈这歇脚。
  而这说书先生几乎日日都会来此处开讲,而最近最热闹的事就是水患祭祀河神的事。
  江南年年都会下大雨,大伙都习以为常。只是今年这雨下得格外凶险。
  往年修筑的堤坝沟渠本足以抵挡寻常水患,至多不过是让田里的收成减少许多。
  可今年这雨水来得又急又猛, 官府起初也是照着往年旧例疏浚河道与加固堤防。谁曾想十余年前的老工程还是经不住今年的瓢泼大雨。
  太湖流域一带以及江河漕运附近的地都被淹了个遍,也不知道淹死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