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未亮，骆宁与萧怀沣回府。
  赶到城门口时，刚好开门，他们与早起进城卖菜的小贩一起进了城。
  骆宁回雍王府，萧怀沣进宫。
  他耽误了早朝。小皇帝又哭又闹，陆丞相把郑太后请到了大殿上哄孩子。
  没哄好。
  又把小皇帝的亲娘陈太后请过来，还是没哄好。
  最后是乳娘抱着小皇帝，小皇帝才停止了闹腾。
  萧怀沣赶到的时候，大殿乱成一团，每个朝臣脸上都挂着一种丧气：这样的朝堂似个玩笑。
  他们在过家家。
  直到雍王上殿。
  他着亲王衮冕，高大挺拔、气质迫人，似给整个大殿注入了光亮，整个朝堂像模像样了。
  朝臣们终于能找到做臣子的感觉，而不是哄孩子的下人。
  “……让陛下去歇了吧。”萧怀沣吩咐。
  小皇帝抽抽噎噎，又不能让乳娘抱着他听政，只得让他先“退朝”。
  无人反对。
  萧怀沣处事麻利，每件事都能说到点子上，叫朝臣们不敢反驳他。
  快刀斩乱麻，很快就把早朝的政务处理完毕。
  和平常结束时间一样，没有耽误。
  早朝后，他又与两位辅政大臣去了御书房批阅奏章。
  午膳也是端到御书房吃。
  陆丞相主动向萧怀沣提起：“蒋王府的世子与小女已经换了庚帖，后日办纳吉礼，还请王爷、王妃过府喝杯薄酒。”
  纳吉礼，就是定亲礼，是议亲流程中很重要的一环。
  有些门第会小办，两边亲朋吃顿饭，就算礼成；有些门第大办，规格仅次于婚宴。
  “这门婚姻不错。”萧怀沣语气淡淡，“回头问问王妃是否得空。恭贺陆相了。”
  陆丞相再三谦虚。
  内侍过来说，王妃在坤宁宫，是郑太后请骆宁的。
  萧怀沣听罢，微微蹙眉：“太后请王妃进宫，是有何事？”
  “一些琐事，王爷。”
  萧怀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叫王妃稍后去寿成宫，等本王一起出宫。”
  内侍应是。
  骆宁在坤宁宫，见到了蒋王府的兄妹仨。
  “这是大少爷萧弘；这位是世子萧景；她叫萧黛，是蒋王叔唯一的女儿。”郑太后一一介绍。
  骆宁诧异看一眼萧弘。
  他约莫二十来岁，生得芝兰玉树，言语洒脱干练。和他相比，世子有些稚气。
  上次在皇姐的公主府门口，直接打招呼叫骆宁“王妃”的，也是这位蒋王府的大少爷萧弘。
  他却不是世子。
  ——应该是妾室所出，蒋王府的庶长子。
  有这样的庶长子，王妃和世子理应很苦恼。可看他们的样子，这位庶长子才是几个人的主心骨。
  骆宁上次误以为他才是蒋王世子。
  他这次进京，商议他弟弟与陆家婚事，俨然是代替了家主。
  “……蒋王妃写信给哀家，托哀家照顾这些孩子一二。哀家在内廷，照顾也有心无力。
  弟妹人情练达，满盛京城无人不赞你。哀家能否托付给你？听闻雍王府不日办宴席，弟妹可请了他们。”郑玉姮笑道。
  骆宁看一眼他们，又看向郑玉姮：“皇嫂，我着实年轻，没经过大事。就怕照料不周，反而轻待了蒋王叔。”
  又看向蒋王府的几个人，“改日我请示了王爷。等王爷休沐时，再请堂弟、堂妹去府上做客，可使得？”
  蒋王世子和三小姐萧黛微微一愣。
  他们似乎没想到，骆宁会拒绝郑太后，还抬出“雍王”来压人。
  只大少爷萧弘神色不变，立马恭敬答应：“那就等雍王休沐时，我们再去打扰。”
  还向郑玉姮行礼，“多谢太后娘娘好意，您已经照拂了太多。是母妃她多虑了，当我们都是小孩子，怕我们坏事，这才打扰了太后娘娘。”
  郑玉姮笑容恬静：“一家人无需客气。”
  她没有阴阳怪气，也不曾变脸，好像雍王妃的拒绝在她看来毫无意义。
  雍王妃没把她放在眼里，她也宽容大度。
  彼此又说了几句话，骆宁先告辞，她去了寿成宫。
  太皇太后听说是蒋王府孩子们的事，对骆宁说：“蒋王府这个时候派人进京，用意不明。你拒绝得好。”
  “是，母后。”骆宁笑道。
  她不是谁都可以“呼来唤去”的。
  突然叫她进宫，没头没脑叫她请蒋王府的孩子们赴宴，好像骆宁是郑玉姮的奴婢。
  骆宁要是答应，丢的是雍王府的面子和威望；也辜负了太皇太后一直不遗余力为她撑腰。
  任谁都知道蒋王府的孩子们在这个节骨眼进京，又跟陆丞相府结亲，有搅弄风云的野心。
  他们想试探骆宁，骆宁也想给他们下马威。
  太皇太后没有提点骆宁，骆宁应对却很漂亮。
  “阿宁真不错。”骆宁离开后，太皇太后对魏公公说，“她极有天赋。怀沣这个人，自幼运气就好，连娶的王妃都比旁人的优秀三分。”
  骆宁从未叫太皇太后失望过。哪怕太皇太后觉得，骆宁可以犯错，毕竟她的出身、年纪都有很多不足。
  她只要不糊涂，犯些小错太皇太后可以容忍。
  可骆宁总叫她惊喜。
  太皇太后便觉得，她四个儿子里，萧怀沣不仅自身优越，他的运气也是最好的。
  小皇帝哭闹早朝的事，太皇太后也听说了。
  也许，过完年除了把魏王赶去封地，也应该把皇位禅让出来。
  太皇太后想着这些筹划，就头疼欲裂。长子去世对她打击太大，只是她极少对外人哭诉。
  她的精神亏空得厉害，稍微考虑长远就会疲乏。
  “随他们吧。”她不想管了。
  她不管，对萧怀沣来说，可能才是最顺当的。
  萧怀沣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骆宁等萧怀沣一起出宫，在宫门口又遇到了蒋王府的孩子们。
  三个人向雍王夫妻俩行礼。
  萧怀沣态度冷淡。
  蒋王府的三个孩子没有冒失与他攀交情，行礼后就退到了旁边。
  “王家就是栽在了她手里！”一旁的萧黛，突然开口。
  她二哥、蒋王府的世子，恶狠狠刮一眼她：“不许胡说，当心给咱们招灾。”
  萧黛眼眶一红。
  蒋王世子萧景叹了口气：“王家是被冤枉的，迟早要翻案，王堂尧也没死，你放心吧。”
  大少爷萧弘看着萧怀沣的马车远去，轻声说：“看样子，雍王与申国公闹翻了。雍王妃一点面子都不给太后。”
  “看不出来她如此狂妄。瞧着美丽温婉。”蒋王世子说。
  骆宁毫不迟疑拒绝郑玉姮的时候，蒋王府三个孩子都在心头狠狠一震。
  实在意外。
  一个出身低微的雍王妃，敢和郑太后抗衡，这份底气哪里来的？
  雍王给的？反正不是她天生就有的。她那样的娘家，养不出尊贵的牡丹。
  第377章 该成亲了
  郑玉姮斜倚着引枕，手里捧着一个小小暖手炉取暖。
  天气尚未寒冷到如此，可她最近身体不太好，手脚总是冰凉，畏寒。
  “……蝉夏，你安排太监出宫，替朝槿烧百日的纸钱。”郑玉姮淡淡吩咐。
  蝉夏是她的几名心腹之一，当然远远比不上已经死掉的女官朝槿。
  朝槿是死在了骆宁手里。
  郑玉姮素白面孔很安静。提到朝槿时，她眼底才有几分涟漪。是痛苦，是憎恨，更是数不尽的悲伤。
  “已经备妥了，娘娘，本想明日烧过了再回禀您，免得您伤心。除了纸钱，还有很多纸马、祭品。”蝉夏低声说。
  女官蝉夏比朝槿更谨慎、机灵，做事也更加练达。
  可感情上是不一样的。
  无人可以取代朝槿在郑玉姮心中的地位。当时要处死朝槿时，她想替朝槿。
  郑玉姮布局失败，朝槿被活活杖毙。
  仇敌很多：为了抢小皇帝，才布那个局，他算一个；小皇帝的生母陈太后，得势后挡路，她也算一个；太皇太后崔氏、萧怀沣都是帮凶；骆宁是主谋，她直接害死了朝槿；最重要的，则是已经驾崩的仁宗，是他下令打杀朝槿的。
  六个杀人凶手，已经死了一个，余下还有五个……
  一个个来。
  反正这内廷也没什么趣事，郑玉姮在追求至高无上权力的同时，也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她微微闭眼，眼中情绪全部敛去，恢复了不动声色。
  “朝槿死得冤枉。”郑玉姮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
  “娘娘，我们会替朝槿报仇的。”蝉夏低声说，“蒋王府的人进京了，往后您还会有更多的帮手。”
  郑玉姮没动。
  她脑海里想了很多的事，这些事庞大而复杂。
  当年太皇太后崔氏能做到的，她也可以，甚至她会更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