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作者:初点点      更新:2025-09-16 10:51      字数:3636
  
  孩子总是个令人愉快的话题。
  郑玉姮也凑上前看孩子。她笑着开口,对骆宁说,“七弟妹何时也生一个?”
  骆宁也笑了:“我这肚子不争气,回头再去拜拜送子观音。”
  平阳大长公主笑道:“让七弟也去拜拜,夫妻同心才有善果。”
  这话说得太皇太后笑起来,“你这刁钻的嘴,怀沣听到能饶了你?”
  陈太后与郑玉姮都陪着笑。
  气氛再次活络。
  辰王和萧怀沣进来时,就听到了正殿的欢声笑语。
  “哎哟!”平阳大长公主低呼一声,“你怎么把狗带进来了?”
  萧怀沣今日没有着朝服,而是一袭玄色衣衫,外面罩绣了金线祥云纹的黑色风氅。
  他高大挺拔,这么一身衣裳沉,气势迫人,手边再牵一条大黑狗,要把人吓哭。
  骆宁却是微微一笑。
  萧怀沣:“每年过年,我都和长缨大将军一起过的。若看不惯,我接了王妃,我们回去也一样。”
  平阳大长公主:“谁看不惯?你把狗看牢了,别叫它扑人,也别让它吓到了孩子。”
  “理儿很喜欢它。”萧怀沣语气淡淡。
  谁说理儿了?怕的是它吓到小皇帝——平阳大长公主在心中腹诽。
  “他以前时常牵狗进宫,也没见这狗出过什么事故。”太皇太后发了话。
  辰王在旁边也帮腔:“长缨大将军很通人性。”
  萧怀沣一个口哨,长缨大将军去了大殿一角趴好,还卖乖似的朝骆宁摇了摇尾巴。
  骆宁没有走过去摸狗,只是微微点头。
  辰王和萧怀沣来了,驸马带着小世子重新进来,乳娘也把小皇帝抱了过来。
  而后,萧怀沣的几个庶出弟妹、他大哥的几个孩子们,纷纷由他们的宫人陪同着,也到了寿成宫。
  今晚除夕的“家宴”,设在寿成宫的偏殿。
  人太少了,勉强够坐两桌。
  骆宁瞧见了站在后面的静乐公主。
  她缺了一根小指,所幸是左手,冬日衣袖宽大,遮住了没人看得见;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骆宁看她,她回以微笑。
  “……人丁单薄。”骆宁在心里想。
  去年她就感叹过,萧家的子嗣太单薄了,与门阀那些成群的孩子们相比,着实凋零稀松。
  而今年,又少了很多人。仁宗驾崩、魏王自尽,魏王家眷不得入京,越发冷清了。
  宴席开始前,郑玉姮问了一个问题:“母后,魏王府的家眷,如何安置?”
  魏王犯了国法,他自尽了,封地和王府收回,可他的妻儿怎么办?
  依照旧俗,朝廷会选个很贫瘠的地方,将贬为庶人的他们遣过去,安置一处宅子,给几亩薄田,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魏王妃如今住在勋国公府的宅子里,郑玉姮时刻不安,生怕祸事牵连到她娘家。
  “皇嫂别担心,此事礼部会安排。过完年,礼部就会着手选地方遣人。”说话的,是辰王。
  “他们有个地方落脚,好过寄人篱下。”郑玉姮说。
  骆宁则想,王堂尧还没有抓到,魏王妃又是王氏女,岂能让她带着孩子们走了?
  众人又打了几句机锋。
  太皇太后和萧怀沣坐镇,郑玉姮说话很克制。
  片刻后,除夕家宴开席,众人挪步去了偏殿。
  逐一落座后,肴馔与美酒奉上。
  有个斟酒的宫婢,碰了下萧怀沣,不重,像是无意。
  萧怀沣蹙眉。抬眸看过去,就瞧见一个容貌不俗的宫婢。
  宫婢都扑粉,可这位宫婢妆容精致,描眉的墨颜色也好,不是便宜货。
  宫婢似没察觉到自己冲突了贵人,依旧低垂眉目斟酒,然后安静退到了旁边。
  “……今日宫宴,服侍都是寿成宫的人?”萧怀沣问魏公公,声音不算高,没有扫兴。
  其他人没听到。
  魏公公答:“是,王爷。”
  萧怀沣不再说什么。
  第二次斟酒时,这位宫婢没有再露出异样,规规矩矩倒了酒。
  太皇太后兴致不错,众人陪着凑趣。
  骆宁坐在那里,想起自己之前进宫,吃吃喝喝的,觉得宫里比自家轻松些。
  原来,那时候她置身事外,局外人自然什么都不用在乎。
  宫廷绝不比镇南侯府的气氛松弛,只有更紧绷。
  今时,骆宁也吃不下,和其他人一样,举筷只是应酬。
  “母后,我安排了舞姬,现在叫她们上来?”郑玉姮问。
  第406章 郑玉姮的旧情
  除夕夜,寿成宫歌舞升平,热热闹闹。
  小皇帝难得没有哭闹。他半下午和平阳大长公主的驸马玩,非常快乐。
  驸马很擅长带孩子玩。
  笑累了、玩累了,小皇帝吃了些东西,补睡了一觉,故而宴席时候他精神好。
  小皇帝挨着陈太后坐,又亲近太皇太后;郑玉姮好几次想把他抱过来,他都抗拒。
  舞姬与乐师给宴席添了几分欢乐,没那么单调了。
  一个时辰后,太皇太后起身去更衣,骆宁跟过去服侍;辰王也要出去透口气。
  夜里微风刺骨,他立在寿成宫门口灯笼之下,半晌萧怀沣也出来。
  “……何时回去?”辰王问萧怀沣,笑容清雅,“真没想到,九年后还要进宫守岁。仍是这么难熬。”
  父皇去世后,辰王就再也没来过内廷过年。
  有孟婉的日子,很愉快轻松;没有她的日子,他一个人过得清净自在。
  内廷似一床沉重又潮湿的棉被,盖在他身上。他被压得无法喘息,还要恭维说这棉被“温暖”。
  辰王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受不得力,他实在坐不住了。
  “你如此讨厌这里?”萧怀沣问,“母后待你不错,从未亏待过你。”
  辰王笑了笑:“平心而论,母后一直很好。怀沣,你若放下偏见,也可瞧见她的好。
  我一直敬仰母后。不管是作为母亲还是太后,她都极好。可内廷似有一股子绳,我进来就会被勒住脖子。”
  又问他,“你可知缘故?”
  “不知。”
  “因我愧疚。”辰王说。
  萧怀沣没听懂这话:“愧疚什么?”
  “我可怜我的母亲,我想救她。可我知道她不需要救,我也救不了她。”辰王说。
  萧怀沣:“……这话说得,不可理喻。”
  “你与父皇更亲近,你从未看到过母后的心酸。我见过好几回。”辰王说。
  越是亏欠与心疼,越是想要逃离。因为时光过去了,留在过往的心酸,怎么也弥补不了,只能离得远远的。
  萧怀沣蹙眉:“三哥,你不应跟我说这些话。怎么,你指责我不孝?”
  “当然不是。你有你的痛苦,母后也有她的,你们俩无法和解,我知晓的,从未试图调和。”辰王说。
  又叹口气,“怀沣,不是每个人说话都有用意的。而我,只是想回王府,一个人清清静静待着。”
  他说这么多,仅仅是在表达他为何想要快速逃离这场热闹。
  他早已明白,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天注定的。
  破损的任何东西,都无法弥补。
  他懂,母后也知道,而萧怀沣更清楚。
  皇家的人,从不心存幻想。
  这么对比,骆宁是进入这个宗室、却始终没有领悟皇室冷漠真谛的人,她一直在妄图构建一个和睦温馨的大家族。
  他们兄弟说着话,郑玉姮出来了,还牵了小皇帝的手。
  小皇帝年纪小,穿着极厚的衣裳,走路踉踉跄跄的,却没敢拒绝郑玉姮,任由她拉着。
  乳娘跟在身后,很想要抱孩子,又不太敢;魏公公也陪同着出来,还带了几名宫婢和内侍。
  “皇嫂。”
  “皇嫂,这是带着皇帝去哪里?”辰王笑问。
  郑玉姮也笑了笑:“皇帝说要解衣,哀家带着他去坤宁宫。他玩得太疯,里衣有些潮了,也要替他换一件。”
  她是太后,没有阻拦她的道理。
  她把小皇帝带走了。
  走出几步,她突然回头,深深看一眼萧怀沣。
  这一眼停顿时间太长,导致辰王好奇看过去;乳娘也诧异回头;只魏公公低垂眉目,不敢多瞧。
  萧怀沣站在灯笼微弱的红光之下,浑身黑衣,只用金线绣了花纹,比夜还沉。
  “怀沣,又一年了。”郑玉姮开了口。
  萧怀沣的浓眉蹙了起来:“皇嫂这是何意?”
  “向你道贺,过了一年也算喜事。”郑玉姮笑了笑,转而带着皇帝走了。
  乳娘、寿成宫的魏公公、以及数名宫婢都跟着,一起去了坤宁宫。
  辰王与萧怀沣没动。
  半晌,辰王才说:“你与郑家已经撕破脸,皇嫂是否会对你不利?”
  萧怀沣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