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作者:昭南南南      更新:2025-09-17 09:50      字数:3344
  李晋阳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得厉害,只能看到一片晃动的、昏暗的光影,和一个俯身靠近的轮廓。消毒水的气味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熟悉的、让他心神不宁的气息。
  是晏子洲吗?
  还是……他已经死了?这模糊的光影,是地狱的入口?
  晏子洲……
  晏子洲是不是也在这里?那个傻子,是不是又跟着他冲进来了?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濒死前无法言喻的眷恋猛地攫住了他,他不能让晏子洲留在这里!不能!
  “走……”他拼尽全力想发出声音,想推开那个靠近的身影,但身体沉重得无法动弹,只能徒劳地挣扎了一下。
  那只握着他的手却收得更紧。
  混乱的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他不能让晏子洲跟他一起下地狱。
  他得让他离开,让他平安。
  怎么才能让他走?怎么才能让他听话?
  在混沌的高热和濒死的幻觉中,一个模糊而原始的念头浮现。
  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凭着本能,微微抬起头,循着那熟悉气息的方向,将滚烫干裂的唇,印在了那片模糊的、带着微凉触感的肌肤上。
  触感柔软还带着一丝颤抖。
  那是一个极其短暂,甚至称不上吻的触碰。轻得像一片被高热烘干的羽毛落下,带着滚烫的温度和绝望的意味。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李晋阳耗尽了所有力气,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头重重地跌回枕头上,陷入更深的昏迷。
  这下晏子洲该离开他了吧……
  病房里死一般寂静,晏子洲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那双因连日疲惫和担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病床上再次失去意识的男人。
  左脸颊上,那被滚烫唇瓣短暂触碰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了一下,留下一种奇异而鲜明的感觉,灼烧感一路蔓延到心脏,让他的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刚才……那是什么?
  是错觉吗?是因为高烧产生的幻觉?
  可那触感如此真实,带着李晋阳唇上干裂的纹路和他灼人的体温。
  他……吻了他?
  在意识不清,以为自己濒死的时候?
  晏子洲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声响。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滚烫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让他觉得有些窒息。
  他猛地直起身,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左脸颊那处被吻过的地方,眼神复杂得如同风暴中心的海。
  “李晋阳……”他低哑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颤抖和咬牙切齿,“你真是……混蛋透顶!”
  天杀的,他可是直男啊,李晋阳竟然吻他!
  第22章
  护士推门进来换药,看到晏子洲靠着墙,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病床,像是丢了魂。
  “先生?你还好吗?”护士关切地问。
  晏子洲猛地回过神,迅速放下手,掩饰性地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只是微微有些沙哑,“我没事。他……烧得很厉害,伤口怎么样?”
  “感染引起的高热,我们会加强抗生素和降温措施。伤口需要密切观察。”护士一边利落地操作一边回答。
  晏子洲没再说话,只是重新走到床边,沉默地看着护士给李晋阳处理伤口,更换纱布。当看到那狰狞的伤口和渗出的血水时,他眼底的风暴再次翻涌,但被他死死压住。
  等护士离开,病房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仪器的滴答声规律地响着,衬得房间更加寂静。
  晏子洲缓缓坐下,目光沉沉地落在李晋阳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嘴唇上。那个短暂触碰的记忆,如同烙印般清晰。
  晏子洲摇了摇头,“晏子洲,你在想什么,李晋阳他是烧糊涂了才会那么做,你们两个都是男的啊!”
  晏子洲盯着李晋阳苍白的嘴唇,指尖下意识地又蹭了蹭自己的左脸颊。
  “嘶……”他缩回手,像被自己吓到,随即又觉得好笑,对着昏迷的李晋阳嘀咕,“李晋阳,你烧傻了是不是?乱亲人!”
  他挠了挠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那股莫名的慌乱劲儿,像被阳光晒到的雾气,一下就散了。
  “肯定烧糊涂了!”他斩钉截铁地对自己说,语气轻松起来,仿佛拨开了迷雾,“人快没了,抓着谁是谁呗。算你运气好,抓着的是我,换别人肯定以为你是流氓了。”他甚至有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觉得这解释天衣无缝。
  李晋阳在消毒水的气味里睁眼,高烧褪去,眼神带着惯常的阴郁和一丝未散的茫然。他转动干涩的眼球,聚焦在床边的晏子洲身上。
  “醒了?”
  “我睡了多长时间……”
  “也就一天吧。”晏子洲答得简洁,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李晋阳。”他声音很轻,“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还是说……”打火机在口袋里发出金属摩擦声,“有人让你糊涂到临死都想亲一下?”
  李晋阳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他垂下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
  “烧糊涂了。”他声音沙哑,带着病中的虚弱,“当时以为要死了。”
  晏子洲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出声,“我就说嘛!”他用力拍了下李晋阳没受伤的那侧肩膀,“你小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暗恋谁呢!”
  李晋阳被他拍得闷哼一声,嘴角却微微上扬,“怎么,怕我喜欢你?”
  “滚!”晏子洲耳尖微红,作势要揍他,拳头却在半空停住,轻轻落在他肩上,“下次再乱亲人,真揍你啊。”
  监护仪的滴答声填补了短暂的沉默。
  “医药费我出。”李晋阳突然说。
  “废话!”晏子洲瞪他,“还有精神损失费!”
  李晋阳低笑,牵扯到伤口又皱起眉。晏子洲立刻紧张地凑近,“疼?要不要叫医生?”
  “没事。”李晋阳摇头,目光扫过晏子洲左颊曾经被触碰的位置,又迅速移开,“你……一直在这?”
  “不然呢?”晏子洲撇嘴,“谁让你这个混蛋非要逞能。”
  李晋阳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晏子洲发梢镀上一层金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又明亮。
  “看什么看!晏”子洲被他看得不自在,伸手去捂他眼睛,“闭眼休息!”
  李晋阳顺从地闭上眼,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知道,有些界限永远不能跨过,有些心意永远不能说出口。能像现在这样,已经足够。
  晏子洲收回手,看着李晋阳安静的睡颜,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温度,让他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但很快,他又摇摇头,把这归结为病房里太闷的缘故。
  林世诚的事情已经全部收尾,但李晋阳仍需去董事会给恒远的董事一个交代,这也是晏子洲第一次接触到有关李晋阳那五年的东西。
  “我要去开会,你先待在我办公室。”
  晏子洲点了点头,目送李晋阳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门被无声推开,一位身着考究套装、气质雍容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晏子洲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
  “你是晏家的公子?”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晏子洲从李晋阳宽大的办公桌后抬起头,微微皱眉。他在旧金山并无熟人,尤其是不该出现在李晋阳核心办公室的人。
  “你是?”他语气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女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优雅地步入室内,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轻响。她环顾了一下简洁冷硬的办公室陈设,最后视线落回晏子洲脸上,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
  “李蕴华。”她报上名字,姿态从容,“晋阳的姑姑。”
  晏子洲了然。李晋阳极少提及家族,但这个名字他隐约听过,是恒远董事会里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站起身,维持着基本的礼节,“李女士。”
  李蕴华并未走近,隔着办公桌的距离,她的目光像无形的探针,“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晏公子。晋阳这次出事,多亏有你。”她的语气听不出是感谢还是试探。
  “应该的。”晏子洲的回答简洁干脆,无意寒暄。
  李蕴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评估着什么,最终落在他身后那张巨大的办公椅上。“晋阳那孩子,性子倔,跟他父亲一样。那五年……”她的话音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像是不经意地提起,又带着刻意的留白,“吃了不少苦头,也养成了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咽的习惯。这次林世诚的事,董事会那边,你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