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作者:
昭南南南 更新:2025-09-17 09:51 字数:3330
李晋阳的喉结艰难地滚了滚,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起又松开,最终只是低哑地吐出一个字,“别。”
晏子洲却笑了,笑意里带着自嘲,“别?别问,还是别看?”
他指了指书房虚掩的门,“我已经看见那个保险柜了,你觉得我会就此收手?”
他抬手,像要去抓晏子洲的肩,却在半空中僵住,“你不会想知道的。”
“可我已经开始猜了。”晏子洲看着李晋阳,他发现李晋阳在发抖。
他犹豫了,一定要逼李晋阳说吗?那里的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吗?
“行,我不问了。”
晏子洲轻快地耸耸肩,嘴角重新扬起,像把刚才的逼问一键清空。
李晋阳深吸一口气,抬眸抓住了晏子洲的手腕,“晏子洲。”
第52章
晏子洲被他突如其来的力道拉得踉跄半步,他听见李晋阳说,“别走。”
“我没说要走。”晏子洲垂眼,视线落在李晋阳拉着自己的手,“我只是……怕你把自己逼到绝境。”
李晋阳的喉结又滚了一下,像是终于从深海里挣扎出来,带着咸涩的喘息。他缓缓松开手,却没完全放开,“里面……”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有你的照片。”
晏子洲睫毛一颤。
“很多,从十七岁到现在。”李晋阳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撕扯自己的声带,“还有……你丢掉的准考证、你落在图书馆的草稿纸、你……”他忽然说不下去,胸口剧烈起伏,像被自己的坦白掐住脖子。
晏子洲的指尖在他掌心里轻轻蜷了一下。
“还有你高二那年运动会,跑完三千米后随手扔在操场边的校服外套。”李晋阳闭上眼,声音发抖,“我捡回去……洗了,没还。”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挂钟秒针的“咔哒”声,晏子洲的呼吸变得很轻,轻得像怕惊扰什么。他往前半步,几乎贴上李晋阳的胸膛,仰头看着他。
“李晋阳,”他轻声喊道,“为什么要藏那些。”
李晋阳又不说话了,晏子洲不想逼他,“好了,上班吧,我原谅你藏我照片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与其守着那些东西,不如好好珍惜当下。”比如,承认你对我的喜欢……
李晋阳箍着他手腕的力道还在,冰冷的手指带着濒临失控的微颤。晏子洲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指骨下那剧烈得快要炸开的心跳,隔着皮肉撞击着他的脉搏。
“我上班去了。”
指尖脱离的瞬间,李晋阳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像是想抓住什么,最终只徒劳地悬在半空。
晚上,预想中的回家吃饭被搁置。手机屏幕亮起,是好友程喻的邀约信息。晏子洲盯着那行字几秒,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回了个“好”。
餐厅人声嘈杂,暖黄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交织出一种虚假的热闹。晏子洲坐在程喻对面,面前的餐盘几乎没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的几粒米。他周身笼罩着一层低气压,与周围格格不入。
程喻放下酒杯,推了推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晏大少爷,你这状态不对啊。公司的事情把你掏空了?还是……”他顿了顿,语气带上点调侃,“情路坎坷?”
晏子洲抬眼看他,眼神有些空茫,像是透过他在看别处。他端起面前的冰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似乎才稍稍压下心口那股莫名的焦躁和沉重。
“程喻,”晏子洲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放下杯子,目光落在桌面上晃动的倒影,“问你个事。”
“嗯哼?难得你主动请教,洗耳恭听。”程喻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
晏子洲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像是在斟酌措辞。他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刻意放平、仿佛在讨论一个无关紧要案例的语气开口,“我有个朋友……”
程喻挑眉,嘴角勾起一丝了然又玩味的弧度,却没打断他。
“他……遇到个人。”晏子洲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那个人,心里好像藏着很多事,很重的事。明明……有些东西,他感觉得到,但对方就是死咬着,一个字都不肯说。”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李晋阳阴沉的脸和那双盛满痛苦的眼睛,“像蚌壳一样,撬都撬不开。”
程喻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牛排,刀叉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哦?什么‘东西’感觉得到?”他语气轻松,眼神却锐利地捕捉着晏子洲脸上细微的表情。
晏子洲避开他的目光,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
“就是,一些行为。比如,藏了很多年对方用过的东西,照片啊,旧物啊。”他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真的只是在转述一个朋友的故事,“明明在意得要死,可当被问到为什么藏,或者……稍微靠近一点,他就立刻缩回去,像受了惊的刺猬,浑身上下都写着别碰我。”晏子洲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你说,这种人……这种‘哑巴’,该怎么让他开口?”
程喻放下刀叉,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他看着晏子洲,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子洲。”他直接点破了那个“朋友”,语气变得严肃了些,“首先,你得明白,这种人他不是‘哑巴’。”
晏子洲抬眸看他。
“他是不敢说。”程喻的声音很清晰,带着律师特有的逻辑感,“而且,他不敢说的原因,往往不是害羞或者别扭。能让人把话憋到这种地步,甚至宁愿承受巨大痛苦也绝不开口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认定说出来的后果会比现在痛苦一万倍,比如会彻底摧毁某些他无法承受失去的东西;要么……”
程喻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他守着的是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说出来可能会颠覆一切、甚至带来毁灭性后果的秘密。这个秘密本身,或者知晓这个秘密的后果,让他恐惧到了骨子里。”
“可是……”晏子洲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的困惑,“如果……如果只是……喜欢呢?”他艰难地吐出“喜欢”这个词,仿佛它重逾千斤。
他抬起眼,看向程喻,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一种近乎天真的迷茫,“喜欢一个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藏着掖着,守着那些旧东西……这难道不是更痛苦吗?”
他无法理解,李晋阳那样一个人,冷静自持,能力卓绝,连商场上的刀光剑影都能面不改色地应对,怎么会因为一份感情,就恐惧到那种地步?
程喻看着晏子洲眼底那份纯粹的困惑和不解,轻轻叹了口气。他太了解晏子洲了,骄傲、直接,爱恨都写在明处。晏子洲的世界里,感情或许有波折,但从未有过如此沉重的枷锁。
“子洲,”程喻的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种旁观者的清醒,“你问的是喜欢为什么不能说。但问题在于,你确定……你‘朋友’遇到的这个人,仅仅是因为‘喜欢’而痛苦和恐惧吗?”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依旧,“或者说,你确定他仅仅是在‘喜欢’吗?”
晏子洲被问得一愣。
程喻拿起酒杯,没有喝,只是看着杯壁上滑落的水珠,仿佛在整理思路。
“我对李晋阳接触不多,仅限于几次你们都在场的聚会。”他缓缓开口,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这个人,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他话极少,存在感却很强。不是那种张扬的强,而是一种……深水静流,却又带着无形壁垒的强。”
他放下酒杯,看向晏子洲,眼神变得格外认真,“他不是情感淡漠,子洲。他是隐忍。那种隐忍,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成了他性格的底色。”
“他像一口古井,你看不见底,也探不出深浅,只能感觉到里面是冰冷的、沉重的、不知道沉积了多少年的东西。他习惯性地把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想法,都死死摁在心底最深处,然后用一层厚厚的冰封起来。这种性格的人,不是不会喜欢,而是……”
程喻微微皱眉,似乎在寻找最贴切的词,“嗯……而是他们的喜欢,本身就带着一种孤绝的。”
“对他们来说,表达感情不是分享喜悦,更像是在撕开自己的伤口,暴露最脆弱的软肋。更何况……”他话锋一转,又回到了之前的分析,“如果这份‘喜欢’,还混杂着我刚才说的那两种可能:恐惧失去,或者恐惧那个秘密带来的后果,那么,开口对他来说,就等同于走向刑场。”
晏子洲承认程喻的逻辑无懈可击,承认李晋阳背负的东西可能远超他的想象。但他是晏子洲,在他的世界里,爱就是爱,喜欢就是喜欢,真挚的情感不该被永远囚禁在黑暗里,无论是出于保护还是恐惧。
他不能因为害怕水下有冰山,就永远不敢靠近那片海。李晋阳需要光,需要温度,而他晏子洲,恰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