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里腾起一片血色的水雾，刘寸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它们就是这样，只能单养，一旦凑在一块就会争斗撕咬，”江胜天用很平静的语气说，把奄奄一息的红鳞斗鱼捞出去，扔进了垃圾桶，“不过，这也正是它们吸引人的地方。”
  刘寸盯着鱼缸里漂浮的残鳍，说不出话来，他不觉得看鱼儿互相撕咬有什么吸引人的，甚至觉得残忍。
  这时鱼缸的过滤系统突然启动，水流轰然翻滚，搅动着残鳍血丝，短短几分钟就把那些生命的残渣冲刷得干干静静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好了，”江胜天嘴角一扬，“说正事，”他指指旁边的沙发，示意刘寸坐下。
  “我最近一直在联系霍科，他正准备辞职回国。听说你在国外的时候跟他一起共事过，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加入我的团队，这对他，对我，都是很好的选择。”
  “这……”刘寸听完有些犯难，“我跟霍科教授共事，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我只能，尽量试一试。”
  “嗯，可以，”江胜天拍拍他，表情很温和，像是兄长一样，“你也不用有压力，尽力而为就行，如果实在争取不来，我还有其他方案。”
  刘寸点点头：“好的，胜总，我一会回去就跟他联系。”
  “嗯，去吧，”江胜天又拍拍他，笑了，“哦对了，下午的慈善活动你跟我一起，新任副总总要露个脸才行。”
  “好的。”刘寸出去了。
  江胜天压平嘴角，站在空了的那只鱼缸前出了会神，指腹摩挲过西装袖扣锐利的金属棱角，忽然咧咧嘴，短促得低笑了一声。
  ……
  江领今天按时回家了。
  不等刷脸，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裴南澈笑盈盈得站在门口迎接他。
  “老公~”他上前勾住男人的脖子，踮起脚尖，语气亲昵地说，“你今天怎么那么好，不光每条微信都回复了，每次都发表情包，还要给我买钻戒，还要跟我一块泡澡澡！”
  江领：“……”
  江领；“？？”
  裴南澈看着他略带茫然的眼神，伸出手戳了下他的额头：“干嘛，你也失忆了？说过的话可不能赖账啊。”
  江领心里滋生出不祥的预感，大概猜到了什么。
  他的微信AI自动回复……
  他马上摸出手机，点进微信，目光定格，就看到两个小时前“他”跟裴南澈足足扯了好几大页的废话。
  【裴南澈】：老公老公，今天有没有小惊喜？一朵你亲手采摘的小花也行
  【江领】：摘花不好，男人，不可以拈花惹草[呲牙]
  【裴南澈】：[啊！]
  【江领】：而且摘花也太小家子气了，这样吧，我送你个钻戒，如何？
  【裴南澈】：真的？！！
  【裴南澈】：你没逗我？？
  【江领】：嗯[呲牙]
  【裴南澈】：谢谢老公~[害羞]
  半个小时后——
  【裴南澈】：老公老公，我买到了一款特别特别香的沐浴露
  【江领】：有多香[呲牙]
  【裴南澈】：比我的身子还香[羞答答]
  【江领】：那很诱人了，这样吧，晚上一块泡澡，我闻一下[呲牙]
  【裴南澈】：[我的妈呀]
  【裴南澈】：[涩涩]
  【裴南澈】：[脸红]
  【裴南澈】：[真羞羞]
  【裴南澈】：老公你今天是吃了什么吗？火热得有点过头
  江领：“………………”
  江领的脑袋嗡了一声，像被人猛打了一记电钻。把“自作孽”几个字被牢牢钉在了他的脑门。
  他没想到科技发展的今天，AI能跟人类聊出这种内容。这么的……
  一。言。难。尽。
  不。堪。入。耳。
  不。知。羞。耻。
  简直就是毁了他一世英名！
  第10章
  江领闭上眼睛。
  那些辣眼睛的字眼，就像一根根带着刺的藤条从他的神经末梢生根发芽，转眼缠满五脏六腑，带出一股股难耐的烧灼感觉。
  钻戒也就罢了，一块泡澡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这种AI太不正经了，活该被秦璟叫停。
  江领抑制住内心强烈的不适感，拨开裴南澈勾在他脖子上的手，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两圈，沉沉吐出几个字。
  “今天不行。”
  裴南澈一愣，很快笑眯眯地摆摆手，“没事没事，这个也不着急，钻戒啥时候买都行。”
  “……不是钻戒，”江领嘴角微抽，“我说的是，一块泡澡，不行。”
  “哈？”裴南澈眨了眨黑亮亮的眼睛，“怎么就又不行了呢，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江领无法把AI坑他这事说出口，憋了半天也只能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方便。不行。”
  “什么什么？”裴南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大老爷们能有啥不方便的，你也来大姨妈？”
  江领：“…………”
  江领脑袋嗡嗡的，眉峰压出一道生硬的折角，又憋了半天：“我说不方便就是不方便。”
  这句话说完，他立刻抬脚绕开裴南澈进了客厅，又快步走进衣帽间，反手甩上了门。
  裴南澈“嘶”了一声，密匝匝的睫毛困惑地轻颤了两下，什么情况啊，人格分裂么？
  下午聊的时候还火火热热，怎么现在好像突然就痿了？
  裴南澈顶着一脑门子问号也快步走去衣帽间。
  “老公，”他边拍门边喊，“你怎么了，老公，不会是身体出什么毛病了吧？”
  江领太阳穴一阵刺痛，照这个架势，今天要想稳住作精，势必要身体出点什么“毛病”了。
  短暂思考了两秒，他沉着脸走去配饰柜，环视了一圈，从丝绒托盘上摸起一枚领章。
  领章棱角锋利，堪比刀锋，江领捏着铂金底座，往自己小臂外侧用力一划。
  长长的一道口子就在皮肉上划开了。
  血珠顷刻而出，他眉头都没皱一皱，又从配饰柜里随手抓过一块干净的手帕，胡乱缠了上去。
  裴南澈在门外左等右等不见人回应，听听里面似乎也没了声音。情急之下，他跑去跟管家要来了钥匙，直接开了门锁进来了。
  “老公？”
  背对着他的高大身影转了过来，裴南澈一眼看到了江领胳膊上的血痕，眼珠骤然瞪大：“你这……你受伤了？！”
  江领没说话。
  裴南澈的眼里浮现出一抹慌乱，几乎是扑过去捧起老公的手，“呀还在流血，你这什么时候伤的啊？”
  “……刚才，下车时不小心划到了。”江领把领章藏进裤子口袋，滚动了一下喉结说，“小伤，只要不沾水，没有大问题。”
  裴南澈眉心紧蹙，拽着江领就往客厅里拖：“王叔，快拿药箱！”他大声招呼管家。
  江领被摁在了沙发上，染了血的手帕被裴南澈轻轻扯下来。
  “要先消毒、再包扎，不然伤口会感染的。”他在药箱里翻出医用镊子和酒精棉球，“忍一下，就痛几秒钟，很快就过去了。”
  江领垂下眼，目光落到裴南澈的睫毛上，青年小扇子似的睫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在下眼睑投出一小片阴影。
  酒精棉球按在他小臂外侧的伤口上，凉丝丝的，不过江领并没觉得多痛，裴南澈神情专注，注意力高度集中，无论是消毒、上药、还是包扎，动作都很轻。
  江领的心头忽然略过一抹异样，那种感觉很古怪，很微妙，他形容不出。
  “这伤口还挺长的，确实不能碰水。”裴南澈的声音飘入耳朵，将他的思绪带回。
  江领轻轻松了口气，估摸着“一起泡澡”的风险应该能被规避了。
  果不其然，裴南澈叹了口气，指指他胳膊上的纱布：“所以你刚才说得不方便就是指这个？”
  江领偏开视线，嘴唇无意识地张开了一点，他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
  “嗐，那你直说不完事了，吓我一跳。”裴南澈摇摇头，把脑子里冒出来的离谱可能排除。
  他刚才差点真以为老公出问题了。要么是人格分裂了，要么是身体变异了。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要直说，不能一块泡澡就先不泡嘛，”裴南澈谆谆教诲道，“又不是多饥，渴，知道你受伤还要强泡。”
  江领：“。”
  泡澡危机总算解除，虽然付出了流血的代价，但终归结果是好的。作精也没闹。
  江领长长吐出一口气，指腹轻轻摩挲过小臂上的纱布。
  裴南澈见状，马上把他的手拍开：“老实点，手别乱弄。”
  “……”
  裴南澈收拾好药箱，摆在客厅茶几最显眼的位置，“明天我再帮你换药，估计换两次药差不多就可以愈合了。”
  江领低头看了眼小臂上的纱布，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他在很小的时候，跟江胜天打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