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作者:垂星露      更新:2025-09-17 10:06      字数:3267
  男人今夜不在。
  兔子的鼻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他一定又出去杀人了。
  今夜下了雨,窗外无月,只能瞧见一层厚重的雨幕。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浇得花园里的树都在发出哀鸣。灼烫的地面在雨水的浇打下滚起一层泛着土腥气的尘雾。
  再浓的血腥味也要轻易消散在瓢泼的雨幕里,惨烈的尖叫也会被雨声吞噬。
  这样的雨夜是再适合杀人不过的了。
  郎德离去的时候没有关门,许榴从铁门里挤出来就要往下跌。
  圆滚滚的兔子啪嗒一下掉在柔软厚实的长绒毯子上,过了好半晌,一只皎白如玉的手迟疑着抓住了床沿。
  雪发蓝眸的昳丽少年茫然而惶惑地出现在了漆黑寂静的房间里。
  他在郎德这里的这几天,从来没有见过除了郎德和吟芳以外的任何人,天真地以为郎德走了整个郎公馆便空了。
  许榴不知道郎德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但是这样傻乎乎地一无所知地被人圈禁在公馆里显然是不行的。
  这是个逃离的好机会。
  许榴心里做下了决定,从郎德的衣柜里翻了翻,除了西装三件套和长衫居然还翻出了几条,几条小尺寸的女装。
  许榴:“……”
  噫,想不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背地里玩这么大。
  许榴摸着下巴推理,郎德既然要出门杀人少不得要变装吧,说不定他还真的穿过女装呢。
  在脑子里幻想了一通郎德那张脸配上手上的裙子,许榴心里嘎嘎乐,总算也能解了心里那口恶气。
  叫老子抓到你的小辫子了,混蛋!
  他拿出了郎德的长衫往身上套,郎德的衣服对他来说太大了,穿在身上直接露出深陷的白嫩锁骨,本来是清雅俊气的一套长衫,由他穿起来却莫名多了一丝风流放浪。
  许榴挠了挠头,没觉得色气,只是低头把太长的衣摆捞起来勉强能自由行动就可以。
  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柜,许榴本来还有点心虚,但是一想到郎德是个多么阴险狠毒的家伙,就觉得自己没在上面补几脚都是好的。
  他拿了一双郎德的靴子,拉紧了束带勉强能穿住,又在郎德的衣柜里翻出了点值钱的首饰,准备就绪之后就毫不留恋地溜走了。
  雨幕中少年纤细身影渐行渐远,黑暗的花园中却传来几句悄声的对话。
  “不去追吗?”
  “主子说让他去。”
  雨下得越来越大,许榴虽然带了伞还是被淋得湿透,他哆嗦了一下后知后觉自己这样出来人不生地不熟的,实在是有些危险。
  他把伞沿往下压了压挡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靠着系统给的地图朝着花船走去。
  他想知道那人的尸体被人发现之后发生了什么。
  自己是不是真的如郎德所说,被人通缉了。
  按照郎德的说法,死者是当地非常有名的纨绔……许榴抿了抿嘴觉得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雨夜里的秦河飘着一串梦幻似的灯笼在模糊的雨幕中如同神仙幻境。
  今夜画舫里似乎有了新的游戏,男男女女都带着副面具在巨大的花船上交游玩乐,若是看对眼了就携手叫龟奴拉来一只小巧些的花船下去翻云覆雨。
  这可恰好便宜了许榴。
  只要弄来一张面具就可以轻易地融入画舫里。
  只是这个面具似乎是只给相熟的客人发的,许榴这样过去准得被人发现不对劲。
  恰好不远处便有个身量高挑的男人,脸上带着一张面具,后腰还别着一个。
  许榴转了转眼睛,心里悄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趁男人不注意小心翼翼地溜到他身后悄无声息地摘走了那张面具。
  刚扣到脸上手腕却猛地一紧。
  许榴当即吓得一个激灵。
  面具后的男人有一双深邃的漆黑眼睛,他握着少年的手腕,声音里却带着点轻佻的笑:
  “哪里来笨手笨脚的小贼,居然敢偷到这里来了。”
  第165章 涩涩海棠兔(6)
  雨夜也没耽误这群最擅玩乐的富贵子弟们醉生梦死。
  雨珠连成串自檐角滴落, 叮叮咚咚落在漆黑湖面上,比绵绵无骨的音乐还要好听一些。
  南方不比北方,西式的歌舞厅尚未完全流行开来, 纨绔们大多还是更喜欢这样吴侬软语娇莺呖呖的温柔乡。
  那捉住了许榴的男人似乎并没有为许榴偷面具的动作生气,他手指暧昧地抚过少年微凉的手腕低低地叹了一句:
  “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雨声淅淅沥沥,许榴一时间没有听清,面上露出一丝茫然。
  雨势渐大,还站在甲板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们这样子实在是太过惹人注目。
  已经有龟奴往这边探头探脑地在看了。
  许榴有点慌强自镇定:“你这个面具多少钱, 我买了。”
  “多少钱?”男人语气里带着点笑, 许榴莫名觉得这慢悠悠的调子有点耳熟, 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你能给我多少钱?”
  要钱就好办了, 许榴偷偷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底气十足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缀着红宝石的金链子:“这个给你了, 换你一个面具绰绰有余了。”
  那男人藏在面具底下的眼神倏地古怪起来, 深深地盯了那串链子一眼,总算是松了口:“好吧。”
  他接过这条链子微微摩挲了一下:
  “这样好成色的鸽血红, 在外面可是千金难买, 就这样给我了吗?”
  许榴才不管这个值多少钱,匆匆把面具罩在脸上鼓了鼓嘴:
  “说了给你就是你的了,算我……刚才偷你东西的赔礼。”
  他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面具下的脸微微发烫显然也是觉得很羞耻。
  男人捏着那串分量不轻的链子,眼眸里神色莫辩。
  “哟, 二位爷,这么大的雨怎么只站在甲板上, 快些进来若是淋了雨可怎么办?”
  一道尖利讨好的笑声从挂着珠帘的房间里响起, 里面走出来一个身材略显臃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
  看来是刚才那龟奴看两个人一直站在门口形势不对这才叫了老鸨出来。
  那个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的男人转过脸去, 明明脸上还带着面具,但是那老鸨脸色当即变了变,面上笑意堆得更谄媚了些。
  许榴茫然地看着她,心说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这个老鸨,是在怕他面前这个男人吗?
  这个人是谁?
  “三少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老鸨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跟在他身边的许榴。
  “这位又是?”她有些摸不准。
  眼前这尊大佛是她得罪不起的,身后这个,据方才跑进来的龟奴说是和他起了些争执,看身段倒是一等一的纤细,又穿着一眼就知道不合适的属于别的男人的衣服,简直是在明晃晃地诉说着归属权。
  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有过什么身边人。
  老鸨眼神何其毒辣,许榴被她一瞧背上不觉就起了白毛汗,下意识就颤颤巍巍地往男人身后躲了躲。
  虽然带着面具,露出的小半张脸却白嫩精致,莫名地诱人。
  就算是在她的花船上,也少有这样叫人见之忘俗的美人。
  不,是有的。
  只可惜逃了。
  想到这里老鸨就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许榴的眼神也就更加不善。
  “家里跑出来的,没见过世面,淘气。”本来还担心男人会不会把他捅出来,没想到男人只是淡定地伸出一只手将他强行带到了怀里,单只手狎昵地捂住了他的下颏。
  许榴脸小,男人手掌又宽大,轻易将那张白瓷似的细腻小脸捂在掌心里,是十足十的占有的姿势。他本来身量就比一般的成年男人要单薄纤细许多,这样被比自己要高大出一圈的人拢在怀里,更是坐实了是只被男人娇养却不安于室出逃的金丝雀。
  还倒霉被自己的主人抓住了。
  许榴被他冰凉的掌心蒙住了半张脸,睁大了眼睛。
  可是男人就是不让他出口,强行按着少年过于细痩单薄的肩:“怎么,如意画舫现在这么大的架子,是连我也上不得了?”
  老鸨先是被男人的动作一惊,紧接着露出更加谄媚讨好的笑:
  “哪里哪里,原来是,是……是小贵人,是我春娘有眼无珠,三爷往这里来,阿冲!还不来给三爷上酒菜!”
  “怎么?生我气了?”
  许榴紧紧被绷着一张小脸坐在包厢里,离男人远远的表示和他划清界线:
  “没有。”
  男人低着头看自己摊开的掌心,刚才捂住许榴嘴巴的那只手,现在上面留了一排浅浅的牙印,还有亮晶晶的涎水。
  小兔子脾气是真的凶。
  他低低地笑起来:“那我可真是吃力不讨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