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低声笑起来，好啊。
  他倨傲地仰起脸：“我可以叫你复仇，叫你杀了这里所有的人，只是，你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襄庭笑出来，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静：“我知道，你的愿望，是和他在一起，对不对？”
  他收敛了笑意：“我答应你。”
  “只不过，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你得好好照顾他，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绝对不能离开他。因为现在的他，还并不完整。”
  魔鬼歪头，终于露出一丝困惑：“什么意思？”
  襄庭笑容诡异，说的话却让魔鬼听不懂：“意思是，真正的他还没有回来，希望你能在他回来之前，能好好地，照顾他的身体。”
  魔鬼痛快地答应了襄庭的交易。
  只是没想到，该死的人类要是狡诈起来，简直比魔鬼更可怕。
  名叫襄远的少年阴沉着脸，看着总是神色恍惚的美人某一天像是突然睡醒了一般，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带着犹豫而谨慎的表情小声地叫他：
  “宝，宝宝？”
  襄远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漆黑眼瞳深不见底：
  “嗯，妈妈。”
  你回来了。
  第88章 幸福公寓（完）
  于桃从襄远的回忆中猛地挣扎出来,两腿间却在襄庭的按压下不断漏出淅淅沥沥的粘稠血色。
  明明，没有怀孕的能力，却好像真的流产了一样，腿上红到发黑的血液蜿蜒,恶鬼愤怒的尖啸声在幽暗狭窄的空间里几乎要撕碎于桃的耳膜。
  剧烈的刺激中,于桃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猛地推开了一直禁锢着自己的襄庭,也没有管地上重新凝聚成人形的血水。
  “桃桃！”襄庭在身后叫他，声音带着令人胆寒的偏执。
  血人也开口，伸出黑血凝成的手臂：“妈妈——”
  于桃感觉到神经瞬间绷断了，大怒：“滚！都滚！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我是男的！”
  话音落下，于桃像是从漫长又可怕的梦境中骤然惊醒,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口中始终被他衔着的叶片随着他刚才的怒吼已经飘落。
  于桃心里咯噔了一声。
  完了。
  周围复杂诡异的诵经声已经停下了。
  始终攥着他的手的郭千秋额上也滴下一颗冷汗。
  “桃桃……”
  他张了张嘴。
  那些面上蒙着粗布穿着丧衣的高大鬼魂们已经朝着于桃围了过来。
  “找到了,嘻嘻。”
  “新娘子”
  “他的新娘来了”
  “结婚咯——”
  “新娘子真漂亮啊”
  诡异的丧乐已经在一刹那的死寂后变成了欢天喜地的吹打乐，刺耳的唢呐声响起,鬼怪们不容拒绝地抓住了于桃的手臂强行往他身上套上了歪歪扭扭的金线缝成的秀禾服要把他塞进棺材里。
  于桃：“！”
  郭千秋想要抓住于桃的手,可惜双拳难敌四手,蒙面的粗布被风吹起，空洞的骷髅张开嘴一口咬在了郭千秋的手臂上。
  郭千秋自己在剧痛中被层层叠叠扑上来的恶鬼淹没,只能看到于桃被强行塞进了那口印着红色喜字的棺材。
  挣扎间身体触碰到了什么冰冷僵硬的东西，于桃浑身一僵,脸都木了。
  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那是什么。
  “结婚啦结婚啦！”
  外面的鬼魂们欢天喜地地围着棺材高声叫着。
  于桃冷汗涔涔地把自己紧紧贴在棺木上尽量离身后的尸体远远的。
  “别醒过来别醒过来别醒过来”
  身后襄庭的尸体都是缝缝补补拼凑起来的,要是醒过来的话会是什么恐怖场景他都不敢想。
  现在想的是要怎么从棺材里逃出去……怎么救郭千秋……
  不对,现在应该是怎么把鬼蜮毁掉。
  于桃脑中一个激灵。
  只要毁掉了鬼蜮,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既然这个鬼蜮存在的目的是为了给襄庭一个婚礼,那么这个鬼蜮的核心一定会在襄庭身上。
  于桃强忍着恶心，逼迫自己扭转过头，去看襄庭的尸身。
  出乎意料的是,襄庭的尸体并没有于桃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他穿着九十年代的中山装，胸口别着红纱做的玫瑰，双手交叠安静地躺在棺材里，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于桃这会儿也没有空再欣赏他的五官，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了摸襄庭的身体。
  他记得以前在书里看到过，古代人下葬会在嘴巴里塞珠子什么的。
  于桃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襄庭的嘴巴。
  嗯，硬硬的东西好像是牙齿。
  脸颊是软的。
  于桃戳来戳去，把那张俊脸都快戳变形了，系统先看不下去：“有没有可能，这是个现代鬼呢？”
  于桃：“……”
  他欻地收回手，恼羞成怒：“我只是仔细检查一下！”
  襄庭身上中山装的口袋都被他摸了个遍，什么也找不到。
  系统：“……你，要不再查一下那个地方？”
  于桃：“哪个？”
  他一边焦虑地摸索着襄庭身上的衣服，手指从口袋一直摸到男人大腿，直到……
  于桃：“等一下。”
  系统：“？”
  于桃大怒：“都是尸体了还有反应的吗！我要把他剁掉！”
  系统：“别冲动啊宿主大人！现在正事要紧啊！”
  于桃收回手的那一瞬碰到了襄庭紧紧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男人的双手一动，露出一角单薄的纸片来。
  于桃一愣。
  看这个质地，是一张照片？
  说不定这个就是鬼蜮的阵眼呢？
  于桃这下来了力气，用力把襄庭的手掰开。
  本来以为已经僵硬的尸体会很难掰，没想到于桃指尖触上的时候，男人的手竟然意外的柔软，于桃手一碰，他就把手松开了。
  于桃紧紧抓住了照片，咽了口唾沫：“那我，我现在是把照片撕了吗？”
  系统：“是的吧。”
  棺材里一片黑暗，于桃也看不清照片上拍的是什么东西，但是能让他死了也不愿意放弃的应该还是挺重要的回忆。
  于桃小声道歉：“对，对不起啊。”
  转念一想，他又小声哼唧：“不过，你偷偷把我关了那么久，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么安慰着自己，于桃咬着牙把照片撕碎。
  就在照片粉碎的那一刻，始终充斥在耳边的尖锐唢呐声瞬间消失，被死死顶住的棺盖也开始松动。
  于桃猛地动手一推，沉重的棺材盖竟然被轻松地推开，仿佛泡沫做的一般。
  随着棺盖被推走，眼前诡异的喜堂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是普通而安静的楼道。
  于桃也顾不得身边男人的尸体，赶紧从棺材里爬出来。
  郭千秋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脸发出断断续续的shenyin。
  于桃吓了一跳扑过去，又不敢碰郭千秋血淋淋的身体。
  “你，你还好吧。”于桃眼泪都出来了。
  郭千秋痛苦的shenyin停止了，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松开手。
  暴露在于桃面前的是他被硬生生劈开了一道刻骨伤痕的脸。
  “没，没事。我是什么人，还能轻易死在这种小鬼手里。”他吐出一口带血腥味的气息，冲着于桃掀起唇角。
  只是现在带着伤痕的脸笑起来不仅没有过去的阳光，反而带着点瘆人。
  于桃没空理他贫嘴，看他还能动，赶紧把人扶起来。
  郭千秋那么高大一个人压在于桃过分单薄的肩膀上，差点没把他压垮。
  但是现在也顾不得许多，早点先把郭千秋带出公寓才是正经事。
  他喘着粗气一步一步趔趄地走出浓重的阴影，身后似乎还有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喊他妈妈，却又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捂住，一同被压碎在坍塌的鬼蜮里。
  脚边被撕碎的照片被风卷起，露出一张只有一个人的婚纱照。
  襄庭目视镜头，羞涩地微笑。
  新娘的位置空空如也。
  如果不是生在这里，我是不是有机会能同你在一起？
  ——
  那座著名的闹鬼胜地幸福公寓被推倒重建了。
  于桃没想到襄庭居然给他留下了一笔巨款，刚好够把整栋公寓楼翻修一遍。
  那些过去的血腥和癫狂已经消散。
  阳光重新照耀泛着灰的废墟。
  “你说这算不算是外挂？”
  于桃看着工人们忙忙碌碌地作业，也跟着时不时帮忙推下车或者递点工具什么的。看见别人忙碌，他也不太好意思闲着。
  成功毁灭了鬼蜮之后，于桃的眼睛也奇迹般地好转，总算不用做个去哪里都要小心翼翼扶着墙的半瞎子了。
  系统哼了一声，居然还蛮得意的：“能让boss死心塌地地爱上你，也是种本事。”
  一只手猝不及防地从身后拍了拍于桃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