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住和苗延一块儿看过去，还没来得及找到发声源，逆着光的一道黑影就窜进了身边的座位：“幸好有你啊苗！我快饿死了！”
  苗延定睛一看，李智旻。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个子高高的女生，苗延有点眼熟，应该是新闻社的成员，但对名字没印象了。女生步子慢，走到桌边只剩苗延身边的位置了，她询问的目光转向苗延，“我能坐这儿吗？”
  苗延还在心中感谢自己不用找风水宝地了，一听这话，顺手就把身边的位置拉开了，“你坐、你坐。”
  他带着点尴尬又带着点庆幸的动作十分自然，完全是真情流露，但在对面的陆行远眼里就显得有点怪了。
  李智旻：“苗，咋今天这么殷勤呢？”
  苗延一愣，下意识看向对面的陆行远。
  李智旻深渊巨口一张，把鸡翅在嘴里脱骨了，叼着两根骨头也跟着望过去，对上陆行远的脸，倒抽一口气，骨头在嘴里咬碎了。
  “学长，你怎么在这儿？”
  女生一看这局面，忽然觉得这位置有点烫了。
  左右打量一眼，火速站起身：“李智旻，我先回去写文案了，你图修好传给我！”
  李智旻：“噢噢！”
  陆行远：^_^
  李智旻回头，看看自己的位置，又看看对面的苗延。
  “你俩……约饭呢？”
  苗延：“……”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落落落落落。
  还是陆行远反应快，指了一下他身后的袋子，“苗延来给我还衣服。”
  李智旻：“哦，衣服……”
  他嚼嚼嚼，又想起来，“不对啊，学长，我上次就想问了，你衣服怎么在苗延那儿啊？”
  苗延：！
  他熟练地找到对面的二郎腿，抬起一脚踩住，不顾李智旻“嗷”的一声，自顾自地给他递上一个碗，又迅速地加满菜，“你不是饿了吗？赶紧吃吧！”
  陆行远不出声，也不拦着，就看着苗延动作。
  李智旻的狗脑今天转得格外快，左右看了看，又对着苗延问：“不是……你刚不是对小婷挺好的嘛，上回咋说那种话？”
  陆行远：“说什么了？”
  李智旻：“小婷上回想加他好友，他说打电话就行。小婷说没他号码，他说我是他代理秘书，联系我就行。”
  苗延膝盖一痛。
  李智旻还没意识到不对，“苗，我看你刚刚就挺好，不能因为人跟你表白过就躲啊，咱还是好同学嘛。”
  已经表白过的陆行远就坐在对面。
  苗延端起气泡水猛喝了一大口，汗流浃背，正想着怎么解释才不会显得奇怪，陆行远就开口了：“表白了就会躲？”
  空气突然安静了。
  李智旻也好奇地看向他。
  苗延一手捏着玻璃瓶，一手掐着筷子，“我……这、不是、她……啊？”
  陆行远：“是因为没意思所以躲？那不躲的人，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李智旻：“啊？还有谁给你表白了？怎么我都不知道，学长你知道吗？”
  苗延眼一闭，毁灭吧。
  陆行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才带着点笑意说：“没谁，我只是好奇。”
  李智旻呆呆地点了下头。
  苗延感觉自己快碎了，看了一眼李智旻，又看了一眼陆行远，戴上口罩站起身，转到陆行远身后：“我吃好了，你吃好了没有？跟我走一趟。”
  李智旻拿着筷子，懵里懵懂地跟着站起来，“要走啦？”
  苗延反手给他按下去，“你吃，吃、饱、了再回来！”
  陆行远跟着苗延一块儿出去，很从容地拍了拍李智旻的肩膀头子，“下次见啊，吱吱君。”
  李智旻：“啊？哦，好……”
  走出去好一会儿，苗延才停下来，转身看着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陆行远：“学长，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说那种话。”
  陆行远：“哪种话？”
  苗延：“就是……”
  他顿了顿，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对话。
  好像……陆行远确实没有说什么。
  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的人只有自己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苗延要说的话忽然又卡在了嘴边。
  陆行远笑了一下，抬手替他把被风吹起的领口压好，又点到即止地收回手。
  他说：“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追你？”
  苗延的嘴：脑子你快想想办法
  苗延的脑子：我想不出来你等死吧
  陆行远低头看他，认真道：“我不擅长暗恋，如果是你要求的话，我会努力的。但是……追求者吃醋也是正常的吧？”
  苗延愣了一下，吃醋？他哪里在吃醋？
  为什么吃醋啊？
  他又没有和其他人……
  不会是因为刚刚？
  不能吧。
  “你和其他向你表过白的同学那么亲近，我很难没有危机感啊。”
  陆行远的声音打断了苗延的思路，说的内容却让他的脑子更混乱了。
  苗延回忆了一下，亲近吗？
  他好像也没做什么让人误会的事吧。
  “苗苗同学，我觉得你应该公平一点，对不对？”
  陆行远的声音淡淡的，但听着就是莫名委屈。
  即使之前在直播间听他念过好几遍的“苗苗”，当面听到这个称呼苗延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像被人抓住后颈的猫。
  如果是“陆行远”要追求苗延，他当然无所谓，反正这人花名在外，苗延也不会在意他有几分真心。
  但在知道这人就是“汤圆君”之后，苗延就没法不重视起来了。
  他怕自己犹豫，更怕有朝一日打破那道网络的屏障……
  这个想法只是出现在苗延脑海里，都够他原地立正了。仔细想想，一直追求的对象居然已经偷偷关注了自己好几年，在知道身份的情况下还装作不认识。
  除非陆行远有超人的接受能力，否则一旦发现苗延的粉丝身份，他们的下场肯定不会好看。以防万一，苗延还是不要给他这样的机会才好。
  很快到了学校的岔路口，苗延回过神和陆行远道别：“我先走了，学长。”
  “苗延。”
  陆行远喊住他，“至少给我一个做朋友的机会？”
  啊？
  苗延怔住，不知道自己沉默的那段路里，陆行远都想了什么，但这话听起来实在卑微。
  他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学长，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陆行远这才慢慢笑开，勾起嘴角，朝他走过去。
  随着脚步声哒哒靠近，苗延的心跳仿佛也踩上了同样的节奏，他莫名有些慌张，“学、学长，你等一下……陆行远！”
  陆行远在他身前停住脚步，路灯的光从头顶洒下。
  苗延噎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喊了什么，“不是，学长，我的意思是……”
  “陆行远。”
  他打断，“叫名字。”
  苗延改口，“陆、陆行远，我是说，我不是一个很会交朋友的人，我也没有很多朋友。你很热情、性格也好，对人真诚，也不会觉得我奇怪……虽然我可能不能回应你你想要的感情，但是，我们也许可以成为好朋友。”
  灯光照在苗延的脸上，他在刚刚离开小吃街就摘下了口罩，淡红的嘴唇一张一合，陆行远听着那些话从耳中平滑地流过，什么都没留下，他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苗延真的很可爱。
  陆行远想，像这样认真解释的时候很可爱，尴尬地不知道往哪里看也可爱，磕磕巴巴地喊他名字也可爱。像是玻璃瓶里的柠檬汽水，不会消失的清爽夏日，叫人眼前一亮而不自知的可爱。
  陆行远毫无预兆地俯身靠近，“真的吗？”
  苗延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心脏疯狂凸显存在感，“什么真的吗？”
  “你说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可是你看见我为什么会紧张？”
  苗延：“我没紧张！”
  陆行远随口一举就是现成的例子，“你和其他人一起吃饭也会脸红吗？”
  苗延在他的视线下退了一步，陆行远就跟上一步。
  苗延：“你……我……”
  眼看着人真的要遭不住了，陆行远总算决定收了神通不欺负人了。他直起身又回到正常的社交距离，伸出一只手来。
  “好好休息，下次见。”
  苗延看着眼前的那只手，大脑绊住小脑，彻底无法思考。
  在干什么？
  他这是干什么啊？！
  难道要苗延和他握手吗？
  要一个关注了他两年的阴暗粉丝和他触角对对碰吗？
  陆行远的手在空中晾了一会儿，没有等到苗延动作。看着面前的人脸上仿佛出现“苗延.exe”未响应的图标，他的脑中隐隐约约闪过一个猜测，难道……
  “啪！”
  没等陆行远想明白那个模糊的念头，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唤回了他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