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高中生涯，除了秦燎，并没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
  同样的，秦燎也一样。
  兵荒马乱的少年时代里，除了彼此，他们一无所有。
  第39章
  “好，自由分组进行引体向上和仰卧起坐测试。”
  体育老师宣布完指令之后，身边的人都迅速找到了同伴，蒋淇荞面无表情地站在其中，并没有试图跟任何人结伴。在已经知晓结果的前提下，他没有必要给其他人拒绝他的机会。
  反正只要沉默等待一会儿，最后体育老师还是会为他分配跟他组队的同学的。
  “一会儿你俩都给我多数几个啊。”蒋淇荞不远处聚满了一群男孩，他们正嘻嘻哈哈地提前跟计数员打着招呼。
  两两分组是为了帮助对方记录成绩，但为了防止作弊，体育老师也提前安排好了几位负责监督的同学，他们会在一旁协助老师登记小测结果。
  实际上这种做法也只是收效甚微，都是同一个班上的同学，只要提前打个招呼，多少都是可以通融的。
  不过蒋淇荞显然不在这个范围之内，看着嘈杂的人群，他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厌烦。
  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人不长眼地过来找茬。
  “又没人跟你一组？”
  来人是蒋淇荞高一的同班同学张朝，因为某一次考试管蒋淇荞要答案未果，对方从那之后就算是盯上了蒋淇荞，有事没事都要来找找茬。
  蒋淇荞眼皮都没抬一下，对这种人他一贯采取的态度都是无视。
  而他无视的态度明显更加惹恼了对方，因为张朝脸上的表情很快就从吊儿郎当变成了怒火中烧。
  他最恨蒋淇荞这幅眼高于顶，把谁都不看在眼里的样子。
  “装什么啊你？”他猛地上前一步，“你个瘟神，你看有人愿意理你吗？全班这么多人，有一个愿意沾你边的吗？你就是个......”
  “蒋淇荞。”一道陌生的男声插入对话，打断了张朝的话。
  蒋淇荞死死盯着张朝，片刻之后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看向了刚才叫住他的人。
  “我可以跟你一组吗？”
  蒋淇荞顺着声音望去，是那个新来的转校生。虽然他们已经同桌两天了，这还是对方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在此之前，他们仅有的交流只停留在蒋淇荞每天的礼貌用语。
  “麻烦让我进去一下，谢谢。”
  “我想出去一下，谢谢。”
  每次对方都只是沉默的动作，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
  片刻后，他点点头。
  “好。”
  蒋淇荞主动走到最外侧的单杠旁开始准备测试。
  “我先来吧。”蒋淇荞主动道。
  “好。”
  蒋淇荞走到单杠底下，就在这时张朝也拿着计时器和记分册走了过来。
  他看向蒋淇荞的眼底写满了嘲弄，冷笑一声后他按动计时器。
  “开始吧。”
  蒋淇荞的动作标准迅速，根本没有能让人挑出毛病的地方。
  一分钟还没到，但张朝还是提前叫了暂停。
  “九个。”他漫不经心地说。
  “你再重复一次。”蒋淇荞落之后转身看他。
  “我说九个。”张朝脸上写满了挑衅，“再不服就是八个，七个，能听懂吗？”
  “行。”蒋淇荞点点头，然后他转过头大声叫住了一旁的体育老师。
  “你也就这点能耐了。”张朝冷笑一声。
  “老师。”蒋淇荞没有理会他的嘲弄，只是直接跟体育老师说明情况。“我对张朝的记录有质疑，刚刚我做了二十个引体向上，他只给我记录成九个。”
  老师皱了皱眉，然后看向张朝。
  “有这回事吗？”
  “没有。”张朝理直气壮，“他就是做了九个，不信林哥你问其他人。”
  张朝是校篮队的队员，跟体育老师也很熟悉，现在他嘻皮笑脸地跟对方开着玩笑。对方对待他的态度显然也跟对待其他人不同。
  “是不是你动作做得不标准？”林老师看向蒋淇荞，“不标准不能计数。”
  蒋淇荞眼底闪过一抹嘲讽，他正准备说话，下一秒他那个一直很沉默的同桌突然又开了口。
  “很标准，他一共做了二十个。”
  “跟你有什么关系？”张朝满是敌意地看着秦燎，“轮得到你插嘴。”
  秦燎的视线只轻飘飘在他脸上掠过一秒，然后又看向了体育老师。
  他跟蒋淇荞如出一辙的漠视态度显然让张朝很不爽。
  “你谁啊你，就一个转学生装什么大尾巴狼，用你给他出头吗？”
  被指着鼻子骂，秦燎的表情依旧很平静。
  “把手放下，别指着我。”
  “指着你怎么了？”张朝朝他走来，“我就指你怎么了？”
  一旁的人赶紧拉住他。
  “都给我闭嘴，闹什么？”体育老师怒道，“这是上课，你以为是你家吗？”
  他没看张朝，反而是看向蒋淇荞。
  “既然结果有异议你就重新测一次吧。”
  蒋淇荞轻笑一声。
  “老师，刚做完一组，我没力气了。”
  “那就下次......”
  “不用那么麻烦。”他打断对方，“那边的监控已经都录下来了。”
  他指了指墙角的监控，他刚用过的单杆刚好在监控范围之下。
  “不麻烦老师了，一会儿我去年级主任那里要一份视频就可以了。”
  “不行！”张朝马上接话，他脸上的慌乱不加掩饰。
  体育老师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下来，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张朝，然后抢过他手里的记分册和计时器转身快步离开了。
  张朝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死死地盯着蒋淇荞。
  “你故意的是吧？”
  周围不少人都注意着他们，他刚没了面子，现在急需给自己找回台阶。他想朝蒋淇荞走去，但是秦燎却一步未动，直直挡在他们中间。
  “我告诉你，这事跟你没关系。”他死死盯着秦燎，“少在这装好使人，你算老几？你知道他......”
  “去楼梯间吧。”秦燎打断他。
  所有人都一愣。
  “不是要动手吗？在这不方便，去楼梯间吧。”
  张朝咬紧了牙，蒋淇荞是怎样的家庭情况他们都清楚，他确实很麻烦，但是他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背景。而且蒋淇荞太过纤细高挑，张朝觉得真跟这种“娘娘腔”动起手来，他肯定吃不了亏。
  而秦燎就有太多未知了，他才刚转到他们学校，没人清楚他是怎样的家庭条件。更重要的是，秦燎寡言冰冷，看起来就是一副非常不好惹的样子。
  跟他动手，张朝没有那么大的胜算。
  “来吗？”秦燎轻声问。
  张朝死僵着脸不说话，蒋淇荞嘲弄地笑了笑。
  “秦燎，到你了。”他主动叫住了秦燎。不管对方为什么要坚持几次帮他出头，他都不想秦燎真的因为他跟其他人动手。
  体育课结束，他们陆续走出场馆。蒋淇荞准备去洗手间洗手，他刚一打开水龙头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隐约猜到来人是谁，他动作一顿。可是关闭水龙头后他又听到一串更加混乱的脚步声。
  几秒之后，楼梯间铁门重重被关闭的声音响起，外面彻底安静起来。
  自习课进行到将近一半，秦燎才重新回到教室。而张朝那天下午没有再回到班级上课。
  从那天之后，他也再没有主动挑衅过蒋淇荞。
  下了公交车之后蒋淇荞快步走进公交站台对面略显狭小拥挤的巷弄里。
  走过两个拐角，蒋淇荞透过便利店的玻璃窗倒影看到了那个从出了校门就一直跟着自己的人。
  “不要再跟着我了！”他突然转过身。
  “那天在校门口我叫主任过来不是为了帮你解围，我本来就讨厌他们，就算没有你我也会想赶走那群人。”
  秦燎转到他们学校的那天，更早一些时候蒋淇荞就在他们学校正门旁边的小巷里看到了对方。秦燎当时正在跟一群常年徘徊在他们学校附近的不良青年打架。那群人平时经常会勒索他们学校的学生，经常会有人被他们抢走生活费。而秦燎很显然不是那种会乖乖交钱的性格。
  秦燎身手相当不错，一对四看着也不落下风。蒋淇荞发现这一幕后快速离开了现场。两分钟后他带着在门口蹲守迟到或违规学生的年级主任重新回来。
  看着主任喝退了那群人，蒋淇荞也转身回到了校园。他以为自己不露痕迹，但是显然当时正处在危机之中的秦燎还是发现了他。
  “我不知道你帮我解围是出于报答还是同情的，但我都不需要。”蒋淇荞一脸认真地看着站在他几步之外的秦燎。
  那天体育课之后蒋淇荞在卫生间听到了古怪声响，秦燎的晚归，还有他手背上的伤口，这些都足够让蒋淇荞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