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作者:
除夕子时雪 更新:2025-09-18 08:51 字数:3292
“怪你哦。”燕云渡拿着枪管,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我说过了,你不想选择,我来替你选择。”
“你每逃一次,就有人要替你死。”
“……”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陈让抵着枪管,泪水簌簌落下,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
“为什么?”燕云渡好笑地将那本日记仍在他的脚边:“都是你父母的错,那自然由你偿还了,不是吗?”
“可我再怎么偿还,也还够了!”陈让怒吼,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记忆中所有的一切,如同潮水般侵袭而来,“我在小山村救了你,已经偿命了!”
“你害死了我的哥哥,害死了江喻、秦浔秦婷、郑文基、小骨……”
“这都还不够吗?!”
“这么多次世界,我遭遇的那些还不够吗?!”
他扯开自己的衣领,心口处那块深深的疤痕暴露在燕云渡的面前:“你拿着滚烫的烙印,硬生生烫在我皮肤上,为此,我差点感染休克。”
“我身上的鞭痕,油滴,甚至你每次不如意,掐着我的脖子,把我往墙上撞的时候,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把我锁起来,跟当条狗似的任由你使唤,是,是我父母欠你的,可是,该还清的,我也还清了啊……”
他原本应该是陈家的小少爷,过着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他的人生本应该是过着大学生活,和朋友们闲暇之余去旅游,去看世界,而不是为了三餐奔波,而不是穿着单薄的衣物,走着四五十公里的山路,在漆黑的雪夜中徒步前行,只为了挣几毛的学费。
他也不会受到任何的霸凌和欺辱,只能独自一个人在厕所,被泼了脏水,身上满是污垢后,还得自己忍受着。
爸爸妈妈给他的名字的寓意也根本不是要他忍让,而是要他做着自己,做一个开心快乐,幸福健康的陈让就好。
“当初那个孩子是你不要他的,是你失手打了他的,我早就不欠你什么了。”
“放过我吧,燕云渡。”
鲜血汩汩流着,陈让的意识有些涣散,他想,是不是死了,一切都能解脱了?
这个想法冒出的一瞬间,他立刻想要抢夺燕云渡手上的枪,在扳机即将扣下的一瞬间。
燕云渡云淡风轻的话阻止了他的动作。
“成昕还活着。”
是的,他的哥哥还活着。
他如果真的死了,成昕会遭到什么待遇?
陈让不知道。
至少——
让他亲眼看着哥哥平安的。
就好。
看着陈让动作迟疑,最后慢慢放下了枪,手指虚弱地垂落在地上,他才慢慢地勾起唇角,把陈让拥入自己的怀抱,满足地吸着陈让身上独有的信息素。
“乖孩子。”
……
这又是第几天了?
陈让被燕云渡带回来后,没有在关入那间漆黑的房间,而是重新搬回到宽敞的大房间,浅色的壁纸,明媚的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外面是漂亮的海景,波光粼粼的海面折射金黄色的阳光。
陈让却只觉得刺眼。
燕云渡没有再锁着他,却也回来的很晚。
陈让没有社交,没有娱乐,只是一个人抱着腿,蜷缩在床上,眼神呆呆地凝视着海面的方向。
‘砰’
‘砰’
陈让以为自己的错觉,他屏住呼吸,仔细倾听了下,才发觉是窗户那里传来细微的声音。
下一秒,一个小石头从窗外飞了进来,砸在陈让的小腿上。
陈让的小腿无力地垂下,膝盖被燕云渡的子弹击中,燕云渡只给了他做了简单的处理,却任由他的腿感染,只是再不治疗,他的小腿会彻底的坏死。
“喂,小孩,喂!”
陈让慢吞吞地探出脑袋,发现有一个老乞丐站在别墅的下面,灰黑色的头发结成一团,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浑浊的眼睛,他身上裹着几件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领口和袖口都磨得发亮,边缘还挂着破损的线头,身后拖着一个麻袋。
“走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一个活人了,小孩,给点吃的!”
老乞丐挥了挥手,对上陈让的视线,咧嘴一笑,露出漏风的门牙,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大爷饿了!”
陈让没回应他,把脑袋缩了回去,依旧蜷缩起来,无神地望着海面。
此后,每到这个时间节点,老乞丐总是拿着小石头砸陈让的窗户,讨要食物。
陈让就是一如既往的探出脑袋,看了看老乞丐,然后又缩回去,不说话。
直到一天,老乞丐没有拿石头砸他的窗。
陈让下意识地望着外边,海浪被雨砸的躁动起来,翻涌着暗灰色的浪头,甩向天空又落回海面,等雨势更猛烈些后,整片海面像是沸腾起一层薄薄的白雾,风声雨声浪涛声砸在仪器,在天地间卷起一片喧嚣的浑沌。
陈让心头一紧,他喃喃自语道:“没事吧,反正也不认识,不管我的事情。”
可是,下一秒,他掀开了床上的被子,一瘸一拐地打开房门,下了楼。
外面雨势很大,陈让小心翼翼扒拉着门,透过猫眼,看见一个灰黑色的身影蜷缩在门口。
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停顿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着牙,从门口拿了个把伞,打开门,一下子把伞仍在了那个身影之后,又重新关上了房门。
小腹忽然有一阵的阵痛,陈让背对着门,慢慢地滑落下来。
偌大的别墅只有他一个人,门外的雨势还在不断地下大,甚至有轰鸣的雷声,吓得陈让蜷缩起来。
他很怕黑,也很怕打雷。
他咬着牙关,打开玄关处一小处暖黄色的灯光,照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
还是好冷。
好想爸爸妈妈。
你们在哪儿?
哥哥呢?
过得还好吗?
如果,如果小骨还在,是不是这时候会拉着他的手,软软地喊着他陈先生?
陈让吸了吸鼻子,麻木的神经情感开始涌动,他抱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小腿,泪水簌簌落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让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蜷缩在玄关处睡着了,既便别墅里面开了空调,他一个人在冰凉的地板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凉了。
外面天晴了吗?
陈让模糊地眨了眨眼,他刚起身,发现玄关后面似乎有动静。
陈让不敢动,只敢小心翼翼透着猫眼去看门外。
好像是没下雨了?
外面天太黑,陈让的视力不行。
心中却有强烈的预感,让他去打开门。
陈让抬眼看了眼监控,他不知道燕云渡到底在别墅里装了多少监控,才会放心地把他放出来,而不是用锁链锁着他了。
或许燕云渡知道,他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吧。
陈让秉着呼气,打开了门。
一个细长的浅色拐杖从门缝处掉落下来,哐当一下砸在地上,随着它倒下的还有几个塑料瓶。
陈让眨了眨酸涩的眼眶,探头去看门外,门外没有一个人,连同那边黑色的伞也都没了。
陈让把拐杖拿在手上,弯腰去拿几个瓶子。
因为小腿没知觉,他站立不稳,整个人在刚接触到瓶子的那个时刻,摔在了地上。
瓶子顺着他的动作,滚动到他的脚边。
在瓶身上似乎写着什么。
陈让将瓶子拿在手上,“小孩,感谢,陪伴大爷几年的拐杖就送你了。”
陈让看了看拐杖,又看了看自己一瘸一拐的腿,抿了抿唇,压抑许久的呜咽从喉头发出,缓慢地,变成了小声的啜泣。
……
这天以后,陈让开始逐渐的回应老乞丐的小石头。
他开始期待着每天从打在窗子上的小石头,并且一个个把它们收集起来放到一个小瓶子里面,虽然脸上没有任何期待的神色,但是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上看。
他探出脑袋的地点也从床上变到了阳台。
有时候老乞丐拐个弯,他就可以看见,陈让就会从床头把自己准备好的食物从楼上扔下去。
老乞丐会把自己麻袋里的瓶子扔给陈让。
就像妈妈的魔法口袋一样。
有时候是蓝色的瓶子,有时候是黄色的瓶子。
陈让总会猜想下一个是什么颜色的,如果猜对了,他的内心会小小的雀跃一下,仿佛可以忘记所有的烦恼一样。
老乞丐有时候也会和他说说自己的事情,虽然陈让从来都不会回应就是了。
老乞丐没有名字,自小跟着另一个老乞丐,等到那个老乞丐走后,他就成了一个人,一辈子没有娶妻,倒是在流浪的途中收养了一个被抛弃的小孩,只是时运不济,他没注意,小孩就被车压死了。
他得到了一大笔钱,有了这笔钱,他可以不愁吃穿了。
但老乞丐没这么做,他把这笔钱全都捐给了福利院,然后一个人拿着一点点家当又开始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