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
深其月夜 更新:2025-09-18 08:51 字数:3298
少年仓促站起身。
他动作很快,像是一只猫,几步跨上旁边的桌面三两下跳到墙边,推开窗户,轻巧地翻墙而出。
陆雁昔后知后觉追上他,却被桌椅挡住,最后只能扒在窗户边追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是他不对,惊动了那个人。
陆雁昔抬眼,看见走廊外的天空。
火烧云不知道何时起已经燃烧至尽,赤红褪去,挂上夜晚该有冷色天幕。
等回过神来,陆雁昔只记得那双雾蒙蒙的眼睛,连光都偏爱他,在他的睫毛上滑过跃动。
撑着桌子坐下,他揪住胸口的衣领,从心脏处往外延伸的麻痒占据全身,耳边徘徊着杂乱的暗响,好一会儿才发现那是自己杂乱无序的心跳。
直至理智复苏。
他终于记起少年的名字。
*
“许麟,以后你就坐主角的斜前方。”
剧组正安排群演在教室的座位。
主角团当然是前后加同桌,但为了画面和谐,附近的群演也都得选些干净漂亮的孩子,许麟就在其中。
可直到刚才那猝不及防的碰面,陆雁昔才对这名字有了具体的形象轮廓。
拍戏时不经意间抬眼扫过的、斜前方撑起老式运动校服的后背,还有脖子上的碎发也变得清晰。
陆雁昔满怀期待着第二天的见面。
可他却带着一身伤来到了剧组,由于伤势太明显,打乱了整个早晨的拍摄。
……
再度重逢,陆雁昔甚至都没来得及细思岑雪与许麟的关系。
光是看见那张与七年前无异、细腻成熟更甚的脸,他就完全怔愣住了。
并目不转睛地,随着岑雪眼眸间的细碎光晕辗转——
到底是谁想的办法?
抓住那些星星似的东西,来点缀他令人着迷的眼睛。
陆雁昔低下头,勉强压下涌上鼻尖的酸意。
在悸动的情愫被唤醒后,本能的雀跃与不敢确认的欣喜重叠在一起。
此时此刻,他也终于确认了当年那一天燃烧着云霞的傍晚自己的心情。
但已经太晚了。
*
潘潘谨遵陆雁昔的指令,捧着那部手机不敢离手。
直到半夜下戏,陆雁昔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保姆车,屏幕就心有灵犀地亮了起来。
“陆哥,给!”潘潘闭眼,看都不看通知预览的字。
她不是不好奇,她是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要是在张总——张岩面前说漏嘴,那就完蛋好吗。
而且依据她混迹各大粉圈经验,一般来说当明星莫名其妙开始长时间玩手机,那铁定是有嫂子没跑了。
天呐,这要是被粉丝发现了——潘潘倒吸一口凉气。
顿时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守护!
她把保姆车的灯都打开,小心翼翼去瞧陆雁昔的表情。
收到新信息不过半分钟,陆雁昔浑身的牛马之力被一扫而光,精神焕发。
果然,潘潘少女心捂嘴,这妥妥的有情饮水饱呀。
陆雁昔反复滑动不过几行的聊天记录。
[未知联系人]最新:
[可以,正好我也有事问你。不过在节目不方便吧?]
陆雁昔:
[我等你录完。]
[你想出道吗?虽然我不是很了解……我会帮你的。]
[未知联系人]:[请有些契约精神。]
陆雁昔滑跪很快:[对不起,是我太功利了。]
[未知联系人]:
[不,我的意思是,我签的是一轮游的合同。]
[不过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需要道歉的么?]
[想见我的话,只是为了证明你在热搜上的无辜吗?]
陆雁昔僵住。
他张张嘴,忽然背后有股幻痛袭来,不由得挺直了腰。
皱着眉忍疼,陆雁昔犹豫地在聊天框输入“对不起”的字节,可还不等他发出去——
[未知联系人]:[算了。]
陆雁昔把这三个字删去了。
那是一声毫无掩饰的叹息,却又含着些许逃避的侥幸似的,潘潘眉毛一跳,不敢动作太明显,贼眉鼠眼地偷偷关注陆雁昔。
妈耶……人生灵魂程度的黯淡,她也算是见到了。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上秒让人生下秒令人死,真恐怖。
*
[陆雁昔]:
[颜沛这一周应该都不在,他要去参加另一个音乐节目的录制。]
岑雪看到消息,不打算再回复。
把手机藏在衣服的内兜里,他走出洗手间。
这时候宿舍已经熄灯,除了插座没有电,据说有人一口气带了十只手电筒分发给其他练习生,陈肖河给岑雪借到一只,那些想跟岑雪打交道的,也终于能寒暄几句。
陈肖河好奇:“哥、岑哥,你们俩去录啥了,这么久才回来。”
“补录初舞台,”岑雪敷衍笑笑,“你叫我名字就行,大家现在都算同学了。”
叩答一声,从陈肖河那得来的手电筒射出一道光。
岑雪拿光扫扫上铺傅揉云的脸:“还没睡在想什么呢?”
不到两秒,傅揉云心虚睁开眼:“哥,你怎么发现的啊。”
岑雪在下铺坐下:“可能是因为没人会睡觉的时候呲个大牙乐呵吧。”
夜晚太安静,稍微的动静也显得突出,傅揉云从梯子上下来的吱呀咔嚓,岑雪已经在脑子里过完一遍先锋打击乐现场。
“哥,”傅揉云在他身边坐下,“你真的夸我特别好特别好么?”
傅揉云的补录内容,是根据岑雪那边cue的互动。
自从知道岑雪对他的印象评价,他就一直飘飘然到现在。
岑雪:“这已经是补录完你问的第五次了,我准许你问点别的。”
傅揉云:“那你当初是怎么拿到那一集戏份的呀。”
岑雪:“……”
还不如问上一个。
不过傅揉云之前无条件维护他的举动——他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哪怕他并不知道岑雪这些过往,但第一时间还是坚定保护他的意愿和隐私。
但事情已经发生,捂嘴也没用。
干脆就闹大得更彻底一点,毕竟有什么是能比死遁掉马还窒息的呢?
岑雪说:“我好像从没提起过家里的事。”
傅揉云点头:“我只知道合同上哥的紧急联系人是母亲。”
“……哦,”岑雪像审问犯人似的,用手电筒射向他,“你翻过我的合同了。”
故意压低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放轻,却钻进傅揉云的耳朵里。
不好,他把手藏在身后,克制想要去触碰岑雪的冲动——昏暗环境下的模糊感,引诱他下意识要去确认岑雪的轮廓。
岑雪身上只有背后照进屋的月光与手电反光,那是一层暗蓝的雾霭。
他终于能有机会揭开几分神秘,知晓对方的过去。
“只、只是作为了解员工的基本素养,”傅揉云吞咽了一下,“哥,你这样算不算岔开话题?”
“真不知道有什么有趣的。”
岑雪撑着下巴,一下一下晃动手电,可他还是满足了傅揉云的愿望。
“你知道我是为了赚生活费才去的吧?其实那时候还有一个原因。”
“我瞒着我爸报了很远的大学被发现了,他生气要打我,我就躲着他。剧组日结还包饭,正好可以不回家,等到下戏——”
剧组会锁教室们,但总是忘了窗户。
岑雪趁人走光,就翻窗户回到教室里待着。
一个人的话拿什么打发时间好?他先看完了剧组布景阅读角用的所有书,实在无聊,就做起高考前没来得及刷完的卷子。
直到深夜,等家里人睡觉才回去。
虽然不碰面会缓解他爹的怒气值,但夜不归宿会引发二段爆发,不管怎么说,至少能减少发生冲突的概率。
“当时剧组还有传闹鬼,说是每天晚上,锁上的教室都会自动亮灯……你猜真相是什么?”
傅揉云的思路已经完全跟岑雪走了:“是什么?”
“是——”
岑雪猛地把手电从下巴往上打,“我啊!”
傅揉云呼吸一滞:“……!!!”
他捂住噗噗乱跳的小心脏,面带痛苦面具。
岑雪憋住笑声,去拍他肩膀:“对不起,对不起。”
原本以为大学前的暑假能这样稍微和平地过去。
“结果被陆雁昔发现了,”他垂下眼眸,“我以为他要揭发我,慌不择路跑掉,那天晚上很早就回家去了。”
回家的时候,他爸许中强正在发酒疯。
当头扔来一筐杂物,他没反应过来,接得结结实实。
刚好里面有一把剪刀,半钝的剪头划了好大一条口子,从侧脸到耳朵下面。
第一时间他没察觉到疼,而是担心明天的拍摄,激动之下将性质变成了互殴。
再提起从前少年心性的冲动,岑雪有些不好意思:“挺吃惊吧,和现在的我差别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