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作者:拜舟尘      更新:2025-09-18 08:57      字数:3262
  “好。”
  沈适忻没有犹豫。
  他没有任何退路,哪怕是赌,他也不得不试一试。就算是为了寻解药死在这里,他也心甘情愿了。
  就是不知他死得贸然,会不会有人知晓。
  或许谢璇衣会过上他真正热爱的生活,然后忘记他。
  那也很好了。
  他甘之如饴。
  不知道这恋爱脑表哥又在胡乱思索什么,阿蝎盯着他周身怪异的气息,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阿忻表哥,你先同我来吧。”
  阿蝎带沈适忻在一处房内住下,让仆役带来些药浴的用料。
  她蹲在一旁的桶边,伸手搅了搅清水,把揉碎了的草药装在纱袋中,丢进桶里。
  “你现在一身伤,我爹会嫌弃品质不好的,”阿蝎丝毫没有冒犯之意,公事公办地解释两句,“你泡三日,身上那些陈伤便可痊愈大半。”
  沈适忻照做,不过三日,真的如她所言,身上伤口好转大半,往日在天牢里受的伤几乎痊愈,只有几处还能瞧出很淡的痕迹。
  真到了取心头血那日,沈适忻心里竟无一丝忐忑。
  房间里缭绕着丝丝甜香,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彻底昏迷过去。
  可在梦中,却还能感受到尖刀破开皮肉时的剧烈疼痛,让他几乎难以喘息。
  四肢百骸似乎都在呼应着这种剧烈的痛处,微微抖动着,冷汗淋漓。
  漫长到几乎处刑一般的过程,被他过分敏锐的感官拖得极长,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却仿佛经过了三日那样久。
  沈适忻只觉得被人推进一处炽热的熔岩之中,难以平复,难以终止,几乎要窒息于此。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新听到阿蝎的声音。
  仍然是笑音,女子探了探他的鼻息,“阿爹,你险些就要医死人了。”
  生取心头血的滋味不好受,沈适忻之后断断续续昏迷又高热几日,等到第五日午后,才勉强睁眼。
  他整个人都像失去气力,心口裹着草药与绷带,明明伤口极小,却比饱受牢狱之苦时更加虚弱。
  想来是副作用。
  果然如他预料,阿蝎不简单,当他能下地行走的时候,正瞧见阿蝎坐在树荫下,抱着花纹古怪的罐子,一点点塞进去鲜红的药草。
  姿态倒和阕梅喂马草有几分相似,都是一种填鸭式的关心。
  “呀,阿忻表哥,你没死啊!”
  阿蝎猛然站起来,看起来很开心,唯独说出来的话,让沈适忻不知作何回复。
  他欲言又止了一会,含糊地点点头,“我还有些事,渡云散的解药可制成了?”
  阿蝎并不拦他,一副死活无关的随意,朝一旁的小房间努了努下巴,“喏,就在那里放着。朱红色的小罐子,你可别拿错了。”
  沈适忻道谢,随后找到她口中的小罐子。
  他已经无所谓,可是谢璇衣耽搁不得。
  择一日无雨晴天,沈适忻一路策马狂奔,揣着一心惴惴不安,冲回昔日小院。
  还余着几里距离,马儿险些中暑,沈适忻索性在一处树荫下歇息一阵。
  哪料想,不过一盏茶功夫,这荒无人烟的空地,竟有两人走了过来。
  “该死的,竟然没料到那娘们还发疯,不知道泼了什么东西,我身上又痒又痛。”
  “死都死了,回去找个大夫瞧瞧,开两副方子算了。”
  “话虽这么说,到底还是死了个兄弟。谁知道她还会用刀,真是怪异。”
  “是,这些日子方圆百里探遍了,还没有探出沈适忻的踪迹,倒也怪,莫非真是死了?”
  听到这段没头没尾的对话,沈适忻的心脏像是猛然被人攥紧,几乎快要裂成一地血肉。
  他从背后幽灵一般贴上去,风驰电掣般抓住一人双臂,反手一拧,还未听得那人哀嚎声,尖锐的匕首立刻抵上另一人喉头。
  他还没预料到发生什么,就听身后声音带着恨意,冷如鬼魅。
  “你,找我吗?”
  沈适忻没有下死手,只是非常巧妙地挑断了两人手筋脚筋,将两具千疮百孔的躯体烂肉般堆在一起。
  他擦了擦刀上的血,静静地看着两人一点点动弹不得,眼神戏谑。
  想来是太久没杀人,忘了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性子。
  他偏不会给两人痛快。
  毁掉他所剩无几的幸福的人,都不得好死。
  直到回到小院门口,听到脚步声,院子里眼睛红肿的少年们齐齐抬起头。
  阕梅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一柄尖刀抵在脆弱喉管,俨然已没入半寸。
  她声音冷得吓人。
  “属下办事不力,别无所求,但求主子给个痛快。”
  第45章
  沈适忻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木然地拽起阕梅,又是怎样料理过后续。
  他这些年铜墙铁壁般坚硬的防线,不过一年前后,被屡屡打破。
  曾经那些看不起的、看不上的,甚至从未在意过还让他心烦的,都成了击溃他最后防线的一根尖刺。
  或许又没有那么刻意。
  多数人都是循着生命的轨迹,有指引地旅经自己的一生。
  对旁人,还不如一阵风的力量来得重。
  这几日阕梅为谢璇衣打探信息,都是小竹陪着他忙前忙后。
  他几乎理解不了生命的意义,说话又无人管教,几次险些引得沈适忻拔刀相向。
  “您这是……”阕梅拦在小竹面前,压下沈适忻的匕首,第不知多少次后悔当时把匕首送给对方。
  “他一直都没回来,是吗。”
  沈适忻几日没睡好觉,眼眶通红,僵硬地转头看着她,胸膛起伏得厉害。
  阕梅记得谢璇衣的话,叫她不要对旁人暴露自己的行踪。
  只是这“旁人”二字的范畴……不知道有没有将沈适忻囊括其中。
  她的犹豫看在沈适忻眼里,变成拙劣的掩饰。
  “他明明之前还带我逃出来,他叫我不准死,他……为什么。”
  趁着沈适忻寻一个宣泄口发泄情绪,阕梅对愣在原地的小竹一记眼刀。
  看什么戏呢,还不走!
  小竹会意,三步并两步,轻手轻脚地离开。
  她再一回头,只见沈适忻颤抖着手,眼神呆愣愣地穿过指缝,盯着地砖,忽而落下一行泪。
  “怎么会呢主子,他,他这几日处理公务有些忙碌,暂住在外了。”
  阕梅信口胡编,“对,他太忙了。”
  沈适忻不为所动。
  阕梅关切地陪他坐了一会,从清晨坐到正午,沈适忻还没有一点振作起来的意思。
  阕梅的腿却要蹲麻了。
  她扶着土墙,艰难地站起来,在心底为自己上了三炷香。
  谈大人啊谈大人,这不能算是属下背信弃义啊。
  别杀我别杀我。
  “属下带您去寻他。”
  阕梅很无奈。
  沈适忻猛然抬起头,眼神亮了起来,像是寻到猎物的狼。
  自从大火之后,沈适忻身上的气质越来越懒得掩饰,他疯的时候,就连阕梅也难免心惊,温和的时候,却又像换了个灵魂。
  越来越……割裂。
  阕梅想了想,不知道这么形容是否得当。
  她带沈适忻骑马绕路,一路上避开所有人,到城外不远的一处村落停下。
  “在上面那处院子里,院中还有个年轻女人,属下瞧着像是谈大人的友人,您……”
  您别乱发疯。最后半句阕梅说不出来。
  沈适忻只是点了点头,脸上瞧不出情绪。
  他轻手轻脚摸到院外,从屋檐的视觉死角处偷窥着院子里的动向。
  不一会,一个年轻女孩端着一大盆色泽诱人的食物,自豪地放在院里的石桌子上。
  “今天吃凉面!”她高兴地叉着腰,笑嘻嘻地对身后墨绿衣衫的男人道,“前段时间刚从系统买了菜谱,让我也来尝尝咸淡。”
  尽管男人只有一个背影,沈适忻却还是一眼便认出身份。
  阕梅没有骗他。
  何况谢璇衣几乎不穿这么鲜艳的颜色,一看便是小院主人拿给他的。
  阕梅的意思他读得懂,可他偏偏难免嫉妒,甚至还有些委屈。
  为什么谢璇衣就这么自然地从少女盆里抢走大块的鸡肉,和她抢得有来有回,这副模样却从未对自己展露过。
  他要……他要怎么才能弥补。
  莫大的惊慌涌上心头。
  而身前,两人的谈笑还在继续。
  少女尖叫一声,“你你你!我的鸡爪子!那是我给自己加餐的啊啊啊,你赔我!”
  沈适忻冷冷一笑,吐出一块骨头,“你加餐?你可拉倒吧,你欠我那半盒点心什么时候还?”
  宋盈礼理亏,心虚地别过眼神。
  过了一会,她像是忘记了这茬,又把头转回来,盯着谢璇衣看了一会。
  “话说,你查了进度了吗?还要多久任务结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