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作者:
苹果教主 更新:2025-09-18 08:58 字数:3283
宋为六月的比赛又拿了第一,宋与嘴上说着有什么厉害的,将奖杯擦了又擦,摆在酒柜最显眼的地方。
手臂举起带起衣摆,那截腰上有个......牙印?
方绥知不出意料同他一所大学,一个在数学系,一个在物理系。
陈瑞泽的悔意值卡在九十一动不动,时不时还掉一掉,系统皇上不急太监急,让时寻不得不把它关了静音。一周之后忽然想起,才把满腹怨言的系统从禁言中放出来。
临走那天,时寻给了小老太太一个拥抱,青春期小孩死要面子,但要上大学的时寻自诩是个大人了,应该大方地用拥抱表达爱和思念。
宋与和宋为送他们去了机场,在没人的时候,宋与顶着中二忧郁装扮叽里呱啦停不住嘴,情至深处抱着时寻都快哭了,说“好兄弟一辈子,你走了我拿谁营销”,被看不下去的宋为揪住领子按回座位上。
在宋与下车帮他们把行李拿下来时,他只说了一句话:“这条路很难走。”
“哪怕没有人祝福也可以。”方绥知笑笑。
时寻第一次坐飞机,兴奋地推着行李往里冲,见男友没有跟上,挥着手催促。
夏天热情,漫长,带着蓬勃盛大的悸动。
“祝你幸福。”宋为最后道。
“你也是。”两人对视了一眼,就此别过。
“你们在说什么?”少年仰头看他,坐在行李箱上被推着走。
方绥知将他的脑袋掰了回去:“我喜欢这个夏天。”
“那他喜欢吗?”
方绥知想了想:“或许吧。”
飞机载着他们飞过了夏天,初秋开始于校园第一片泛黄的叶。
大学让时寻有了更多的兼职时间,人气色渐渐好起来,也比之前活泼了。地上的枯叶被时寻踩得咔擦咔擦响,他眯缝着眼透过黄叶上的虫眼看身后的青年:“方绥知,我在看你。”
“嗯。”他神色温柔,目光一直落在爱人身上。
时寻说他眼睛里藏着很多东西,所以他不用多话,他总能从那里面读出自己想要的回答。
“系统,我走的时候,清除所有人对我的记忆吧。”时寻和方绥知并肩走着,忽然道。
系统不明所以:“宿主,你离开之后他们会按照各自的生活轨迹‘活’下去,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痛。”
“我知道。”细细的枝桠搭成鸟巢,已经空了,带着格格不入的灰。
时寻说:“你看,旧巢一直在那里。”
系统沉默了一会,同意了。
树叶的脆响犹如一场交响乐,他们经常来这里,像普通情侣一样,拥抱,接吻,头靠着头情意绵绵地说话。
枯枝被踩断在新雪里。
大雪被新芽晒化,新芽被春风追逐着长大。
又是一个夏天。
江城离首都远,五一假期时寻没选择回去,还给自己多找了两份兼职。
方绥知回去了。
脱离世界的通知出现在时寻收到方绥知“下午回来”的消息时。
从方绥知没有第一时间将陈瑞泽送进监狱,他就知道对方准备做什么了。
收集证据,然后,在对方最紧要的时候给予关键一击。方绥知从来不是什么善茬,他担心方绥知是个面冷心软的菩萨,偷偷去监狱探视的地方验收过“成果”。那几个寻衅滋事的“嘻哈青年”个个面容憔悴,甚至身上带着不少人为的伤,一看就不是自然为之。
之后是韩彬的退学。时寻知道那是方绥知做的,他才没有他想的那么不谙世事。
方绥知可真是个天真单纯的少爷。时寻感慨地想,一把好用的刀,一条忠心的狗,还有......
手指轻轻拂过屏幕上的“我很想你”,他笑了笑。
一个不错的伴侣。
陈瑞泽会在监狱里受到什么折磨他不知道,但想想就知道只会比之前那几个人更惨。
相比于第一次死亡,第二次的死亡来得沉默又迅速,时寻只感觉心脏似乎被什么堵住,他渐渐使不上力气,视线模糊起来,他划拉了两下屏幕。
宋与经营着酒吧,宋为的赛车生涯前途无量,陈瑞泽在监狱痛不欲生,方绥知能一直研究他喜欢的星星,奶奶的思念很快就被抹除,他即将奔赴死亡。
他们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时寻忽然想起一年前在小酒吧,他欠给方绥知的那句“再见”。
于是他用最后的力气张了张嘴,气音卡在喉头。
他在说,再见。
不知为何,方绥知从昨天开始眼皮就不停地跳,落地后更是心悸的感觉更甚。
他将一切都归咎在“思念”上。
方绥知不是习惯在交通工具上玩手机的人,可今天不知怎地,在地铁上将手机打开了。
入眼第一条就是“某高校学生兼职猝死”。
他的心剧烈跳起来,手无法遏制地颤抖。
地铁信号时断时续,页面的小圆圈一直转着,直到地铁门打开。
方绥知焦躁不安地等着消息,来回划动着页面,最后——手机摔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
脑子一下就空了。所有情绪堆叠在一起,让他僵在原地,他第一次感到迷茫。
原来这条路那么难走。
方绥知惶惶地想,手指仍在不可控制地颤抖着,他摁亮屏幕,又摁灭。
他连认领尸体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他打开和宋与的聊天框:“时寻去世了,猝死。”
手机震了震。
“宋与:时寻是谁?你认识?”
宋与不会开这种玩笑。同他解释过于浪费时间,方绥知于是打开了另一个聊天框,输入了一样的文字。
可宋为的回答也是“时寻是谁?”
明明他还祝福过他们。
方绥知忽然意识到什么,带着难以置信给数学系的同学发了同样的话。
得到的回复多半是:“时寻?我们这有这个人,你和他很熟吗?”
一切关于时寻的记忆似乎都被一种超自然力抹除了,“时寻”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个符号。
这个世界疯了。
他翻开手机相册想要证明时寻的存在,可相册里除了实验记录,什么都没有。
他曾经以为现实才是永恒,因此自负到没有留下一张合照。
阳光很刺眼,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股力道,很轻,牵着他往上。
他看见了自己。
恍惚间,他脑中忽然多出了个影影绰绰的影子,银灰的瞳孔,咬唇望着他吃吃地笑。很快,那道影子模糊成了一道光晕,方绥知眨了眨眼,穿着校服的时寻懵懵懂懂地看着他,脸上有道很浅很浅的疤。
眼前的色彩忽然流动起来,扭曲旋转着,方绥知头痛欲裂,不得不闭上眼。
睁开眼。
时寻是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唤醒的。
门边的室内温度计显示室温近三十度,可床上的人陷在厚厚的被褥里,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被敲门声唤醒,床上的人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不得不侧过身,勉强把自己撑起一点,额头抵着床垫,一只手按着胸口,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门外安静了一瞬,随后门直接被打开,来人很是急切,扶住青年细伶伶的手臂,将人半扶起靠在床板上:“小寻?你没事吧?万上校马上就来了,你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青年面白如纸,衬得头发愈发黑,分明是凌乱的,却因着这张脸带出了故意创造出的散漫意味。他半阖着眼,鼻翼微微翕动着,方才那一阵咳嗽仿佛抽走了他仅剩的生命力。
他垂着头,没有理会边上的妇人,一只手搭在床褥上,薄薄的皮肤下是淡青淡紫的血管,细细的骨头突出,好似邀着人摩挲一般。
若是一般人,这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定是可怖的,可青年生得实在好看,细长的眉毛几乎飞入发鬓,高挺的鼻梁在眼窝压出沉沉的阴影,眼神还是清亮的,但眼白却染上不明显的血丝,只有仔细描摹,才能窥探见这副躯壳下飘摇不定的灵魂。
在场的人很显然没有闲心欣赏这份死寂的美丽,见青年没有动静,穿着考究的妇人对后面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个医生模样的男人将一针药剂注入他的体内。
在透明药剂完全没入体内的那一刻,静穆的脸被痛苦捏造得生动,可惜生动都是“拉奥孔”式的生动。不过很快,他面色红润起来,那种仿佛下一秒就要离世的脆弱淡了,转而变成湖面薄冰般的生气。
那双特殊的、银灰的眼转了一轮,里面迸射出的精气神很快因为一句“万上校已经在会客厅等着了”而消失殆尽,再次沉寂下去。
这副身体怎么这么破。时寻难受之余又感觉似曾相识,但没时间想太多,他很快被催着下了床,简单洗漱后下了楼梯。
从欧式楼梯俯视下去,正好能看到万初尧万上校的冷酷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