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贺逸握住了他的手：“乖宝，你如果还愿意听我解释的话，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好不好？”
  周新雨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动了动嘴唇：“为什么不走了？”
  他的心仍然空空地悬着，不敢落地，害怕这又是因为任务引发的谎言，一落下去，就是万丈深渊。
  贺逸红着眼睛，动作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却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看了看放在旁边的饭菜：“先吃午饭好不好？等会就冷了。”
  “我不饿。”周新雨说：“你先告诉我。”
  他的眼神里有贺逸很熟悉的那种偏执的执着，这份执着曾经让贺逸感觉万分无奈，现在却只觉得安心又喜欢。
  和小世界里的人提起任务和管理局的事情都是违规行为，是要视为严重违规行为被处罚的。
  但现在贺逸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任务员的身份，自然也无所谓什么处罚不处罚的事情了。
  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把真正的自己告诉了另一个人。
  没有任何的伪装，只有赤诚地袒露。
  他从自己入选管理局说起，一直说到了他经过各种学习和培训，成功入职成为任务员。
  他诚实地告诉周新雨，自己是个“反派”专业户，在不知多少个小世界中穿梭，杀过人，放过火，做过不知多少恶事，根本就不是什么善良温柔的人。
  贺逸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小世界里的主角说这些话，更没想过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的心里会那么平和。
  他握着周新雨的手，轻声问：“我是这样的人，你还喜不喜欢我？”
  周新雨靠在他的肩上，抓着他的手指说：“低头。”
  贺逸低下头，周新雨的唇便落在了他的唇上。
  “贺逸，”周新雨道：“你不应该问我这句话。”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贺逸？
  他喜欢到甚至能甘愿放开手。
  贺逸的神情温柔下来，他在周新雨的唇上舔了一下。
  青年先是紧紧把唇缝抿住，又在贺逸坚持不懈的舔舐下，慢慢松了力气，张开了嘴。
  在贺逸的面前，周新雨早已失去了拒绝的能力。
  一个长长的亲吻后，周新雨靠在贺逸的怀里，闭着眼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贺逸一怔：“什么？”
  “你不是‘这样的人’，那些才全都是假的，演出来的。”周新雨说：“在我面前的你，是真实的。”
  贺逸垂眸笑了。
  掩藏本性、戴上面具，在无数个不同的小世界里成为他人痛苦的源头，被怒骂被仇恨。这就是贺逸日常的生活。
  反派部门的同事上班时经常互相打趣，说今天又是负能量满满的一天。
  也正因如此，反派部才会常年缺人。
  贺逸不在乎自己扮演什么角色，系统给的世界线怎么样，他就怎么做。最大的例外就是周新雨，他选了那条陪伴的道路，陪伴着照顾着，不自觉就用上了真心实意。
  贺逸意识到周新雨明白真相的时候，还担心过周新雨会因此误会自己，没想到他的乖宝虽然伤心了难过了，却一点没有怀疑他的感情：“你怎么知道的，乖宝？”
  周新雨说：“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
  贺逸顿时想起那数量惊人的照片，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手指摩挲着周新雨的下巴，满心怜爱快要溢出来，反而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周新雨任由他摩挲了一会儿，小声道：“贺逸。”
  “嗯？”
  “你和我告白，也是因为任务，对不对？”
  贺逸不说话了。
  周新雨蹭了蹭他的胸膛：“我不介意……”
  “乖宝，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贺逸的话让周新雨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怎么办。
  明明之前那么伤心那么难过，甚至还埋怨过，下定了决心要不再见面，要划清关系，要放手。
  现在贺逸一说要留下，他痛得鲜血淋漓好像要死掉的心就又活了过来，雀跃着要往贺逸怀里蹦。
  “……骗人。”
  “真的，是我太笨了，才连自己的心意都没有发觉。我看见你，就想要照顾你，保护你，疼爱你。让你吃好吃的，穿得暖暖的，想要你无忧无虑，健康平安。”
  而这些年来，贺逸也的确做到了。
  周新雨的眼眶又湿润了。
  “不哭了，”贺逸轻声哄着他：“我对你的告白是真心的。要是换了个人，我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做那么多事，更不可能为了任务就决定交往。”
  “你是真的不会走了，对吧？”周新雨觉得有点丢人。
  明明在其他人面前的时候，多难过他都能忍住，偏偏在贺逸面前，只要有一点儿刺痛，就要红眼睛落眼泪。
  但是忍不住，怎么都忍不住。
  “不会走。”贺逸亲他的眼睛。
  周新雨说：“为什么突然决定不走了？”
  贺逸好像有读心术：“不突然，也不是因为你救了我，我觉得愧疚才不走的。是我真的舍不得你，就算没有这一出，我最后也会选择不离开。乖宝，那段时间我太优柔寡断了，来回摇摆，总是下不了决心。”
  说着，他又在周新雨眼睛上亲了一下，叹气：“结果让你不安了，还让你伤心了。”
  ——让你不安了。
  周新雨想起初次那天晚上，贺逸也说了这句话。
  他以为贺逸是因为离开的计划而感觉不安，可现在听起来……
  周新雨拉住贺逸：“你那天说，你不安了，是因为在犹豫该不该留下来吗？”
  贺逸像是没想到他会把这句话记得这么清楚：“是。”
  所以贺逸是真的在那时就有了要留下来的想法了。
  周新雨感觉自己动荡的内心稍微平稳了一点，低下头，却再次滑落了眼泪。
  “那你又为什么要让我忘了你！”他用力在贺逸的肩膀上打了一下：“你都不考虑我的……”
  贺逸任由他打，还顾着他的伤口，小心地搂着他：“再也不会了。”
  “当然……不能再有了，你真的不可以再离开我了，想法也不可以。”周新雨仍然觉得不安，就算贺逸留在了小世界里，说不定有一天喜欢上其他的人。他小声地威胁：“要是再有，我就把你关起来。”
  贺逸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说：“好。”
  第20章 用力爱
  周新雨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回，哭完了就垂着眼帘依偎在贺逸怀里休息，让贺逸帮他擦眼泪。
  贺逸靠在床头的位置，搂着周新雨，打电话让家里的厨师再送一份午餐来。
  哭完后的周新雨又恢复了以前那种乖乖的样子，只是呼吸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抽噎一下，情绪倒是已经冷静下来了。
  打完电话，贺逸心疼地碰了下他小腹上的纱布：“还疼不疼？”
  “不疼。”周新雨说。
  不疼就怪了。
  “那个护工，”贺逸说：“我等会儿提前给他把工资结了，之后由我来照顾你就行。”
  周新雨愣了愣。
  他现在恢复的情况比较一般，加上手脚都打了石膏，大部分时候上厕所都是要人帮忙的。
  让贺逸帮着他上厕所……
  “不要，”周新雨的耳尖红了，“太麻烦了，还是要护工比较好。”
  贺逸揉了揉周新雨的耳垂，目光不自觉暗下去：“不要？乖宝，难道你觉得比起我，他照顾你要更好？”
  周新雨抬头用红红的眼睛看他，这个角度下的他看起来有些懵懂：“贺逸，你吃醋了吗？”
  “吃醋了，醋得都快死了。你都不知道我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是用什么样的心情一直忍着的。”贺逸承认得干脆：“乖宝，宝贝，快说，到底是我好还是他好？”
  “这有什么可比性吗……？”周新雨还是头一回被贺逸抱着，用这样撒娇的语气说话，这下连脖子也红了：“他就只是护工而已啊。”
  贺逸说：“有。我的同事告诉我，他是你‘命中注定的恋人’。”
  “……什么？”周新雨有点懵。
  “每个小世界，都有一条既定的世界线，也叫做命运线。”贺逸的手指，轻轻在两人面前的半空中划了一下：“命运注定了，你会和他相恋相爱，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阻止这个未来的到来。”
  周新雨盯着贺逸的手指：“所以你才会不安吗？”
  贺逸的手指蜷了起来，放了下去。
  “嗯。”贺逸笑了笑，他的乖宝无论何时都是如此敏锐：“以前也有很多任务员为了爱人，选择留在小世界里，可最后他们的爱人，却全都无一例外地选择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周新雨在这时用自己完好的左手，握住了他的手。
  原来贺逸也会害怕，也在担心自己会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