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根据最后的调查结果显示，伤亡六人都在室外，也就是说真正进入重症楼的只有你、陆却之和另一位。”严致沅吹散自己那杯茶的热气，端起来抿了一口，继续说，“他们都处于爆炸中心，李珞因为被杜力护住，得到及时救援才侥幸保住一条命，但人还在昏迷中。”
  时有尘指尖捏紧：“如果他们都在爆炸中心，那在我之前走进重症楼的另外三个人是谁。”
  “你怀疑有人假扮混进你们当中？”严致沅惊讶。
  “不，那很难。从集合出发到下车进重症楼我们都在一起，没有混进来的机会，可那三个人怎么会出现在室外呢。”时有尘否认了这个猜想，他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
  “看来只能等李珞清醒过来了，幸好保住了他的命。他的伤势已经治疗得差不多了，只是恐怕对以后的生活会有一些影响。”严致沅安慰说，“我很庆幸你和陆却之都没出事，二次爆炸事件协会必然会追查，你们先休息一段时间，培训课程延后再说，恰好最近林周择在忙别的事。”
  时有尘其实没太听清对方说了什么，此刻他脑海中想起一个场景，那天下车后陈不沉似乎单独和另外几位异能者说了些话。
  五天后，“李珞醒了，31号治疗室。——严致沅”
  收到信息的时候时有尘正在跑步机上，看到内容后他拎起门边一直备着的外套就立刻出门了。
  医疗部31号治疗室内，李珞醒着，上半身支起枕着靠垫，他没有戴眼镜，头微微低垂着看不清神色，但能看到面白如纸和毫无血色的嘴唇。“是陈不沉。”他低着头说。
  时有尘推开治疗室的门，正好听到了这一句。
  第005章 暗处
  窗边，严致沅原本站着抬头看云，云层有些厚，像棉花糖被撕开一层层盖着。“林周择好像挺喜欢吃棉花糖的。”他心想。
  也不知是因为李珞的话，还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在做出回去路上买点糖的决定后他转过身，“陈不沉？”他问。
  “他跟我们，一起走到那里，没多久，就给什么人发信息，那三位，来找我们，也是直接，冲着他去的。”李珞说几个字便要停顿一下调整呼吸，一句话被分得支离破碎。艰难说完后他抬头看向时有尘，眼神里居然有几分希冀。
  时有尘想起李珞的行礼，想起陈不沉恳切的言辞，想起急救中心地上层叠的血迹和浓黑硝烟，他觉得胸腔像被人重捶了一拳。“陈不沉在下车后和那三人单独交流过，但很快就分开了，时间很短，大概只够说几个字。”他回应了李珞的眼神。
  “那就清晰了。”严致沅打开自己的手环，点了几下屏幕调出一份文件。
  Z城急救中心二次爆炸事件现场勘察结果：
  ...
  经能量检测，坐标（XXX,XXX）爆炸能源与Z城港口事件属同源，同时在该急救中心三道大门进出口附近排查出另同源物3件（现已拆除），将两次事件合并追踪。
  根据三名异能者暂存于重症楼储物柜的物品内容，可确认陈不沉曾分别发送过室外集合相关信息。
  ...
  “你们的位置是他故意引过去的，而且无论你们从急救中心的哪个入口进去都逃不过二次爆炸，这是早就埋伏好的。”严致沅冷冷道。
  时有尘的双拳捏得太紧，突起的筋脉有些发紫，他想起守则上提到的对背叛者的处罚，气息罕见的有些不稳：“协会对他家人会怎么做？”
  严致沅挥了挥手，收起电子屏幕回：“陈不沉的父母兄弟在十几年前就意外去世了，他没有亲人，所以处罚不会牵涉旁人。”
  听到意外去世，时有尘抿了抿唇，有些羡慕：“他们倒是可以团聚。”李珞和严致沅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两人眼神都有些奇怪。“那我先走了，李组长好好休养。”时有尘很快起身道了别。
  “这样...好吗？”严致沅目送人离开，自言自语般问道。李珞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要下雨了。
  “这样就好。”他回。
  时有尘走出大门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然后往不远处的食堂走去。
  ......
  端着餐盘扫了眼，他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挑了个正对窗户的位置坐下，这里能看到外面种着的凤尾兰。突然一道女声从左侧传来：“介意我坐这里吗？”他记得这个声音，是李珞的妹妹。
  “不。”他没有拒绝。李诺放下餐盘，在他左边隔着一条走道坐下：“我哥醒了，我问了他陈不沉的事情，他不告诉我，说我没必要知道这些。”李诺拿着筷子却迟迟没有动作，“李珞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必须要完整地知道这件事。”
  “拜托你告诉我。”她没对时有尘使用规定里的尊称，态度更是难得的坚决。
  时有尘停下夹菜的手：“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
  李诺：“我知道你们是一起去的，前几日公布的伤亡名单上没有你，我只能赌你知道。”她最后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像是在极力克制某种情绪。
  时有尘放下筷子，整理了一下思绪，对她说：“陈不沉背叛了协会，他故意把人引到爆炸点去。”
  李诺突然情绪崩溃，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持续了好一会儿。时有尘正在犹豫该不该出声安慰时，她抬起脸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抑制住了声音的变形：“所以他才会来找我问我哥的任务时间吗？就是为了向我求证？”
  时有尘一顿：“陈不沉曾经问你李珞的任务时间？”还没等人回答，他猛地起身，顾不上把餐具放到清理区，冲李诺说，“跟我来。”然后快步离开了食堂。
  李诺懵懵懂懂的随之离开后，隔桌靠墙一侧的长椅上坐起一个男人。一头蓬乱黑发长至肩胛骨，内侧是紫色挑染，左耳垂处戴着一枚银色耳钉，他伸手揉了揉头顶，小指上戴着一枚与耳钉款式相同的指环。
  这男人打了个无声的哈欠睁开眼，瞳孔居然和挑染颜色一样，正闪出狡黠的光，“听到有趣的事了。”
  ...
  7栋16楼宿舍内，李诺和时有尘面对面坐着。
  十分钟前，时有尘带着她几乎是小跑回的宿舍，在门口验证信息时小声地说：“抱歉，我暂时想不到更方便谈话的地方，委屈你了。”李诺没想到身为异能者的他会觉得此举委屈了自己，顿时生出几分敬意。
  时有尘拿了纸笔，他习惯手写东西，方便梳理和记忆。“陈不沉平时和你关系怎么样？”他问。
  李诺想了想：“他平时对我很热情，总是邀请我吃饭，不过我都拒绝掉了，他还总问我和我哥关系好不好。”
  “你怎么回答的？”
  “我照实说的，我和我哥相依为命。有次他俩执行一个任务的时候我哥的通讯工具坏了，我联系不上他，后面是陈不沉给我发的消息。我觉得他们应该不至于有仇，没想到这回...”
  “你说他这次问你李珞的任务时间？”
  “对，我知道我哥接到了紧急任务，想问问他是不是也接到了同一个，他一开始说没有，后来又问我任务时间。”
  “还有说别的吗？特别是出发前。”
  “没什么别的了，就是他后来跟我说...”
  ——
  “我和你哥一起去Z城，你放心，有事我会给你发消息的！”陈不沉躺在休息室椅子上笑着编辑信息，对话框上面备注的是“李小诺”。
  ——
  “大概时间是？”时有尘隐约有了一种猜测。
  “你们出发那天的12点半左右，怎么了？”李诺不解。
  时有尘根据李诺的描述将一些信息记在了纸上，他完整地看了两遍，还是决定不告诉李诺自己的猜想。“陈不沉已经死了，你哥刚醒过来，还需要你照顾。”他这么安慰道。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不会让他担心的。”李诺明白他的好意，道了谢后准备起身告辞，忽然回头说，“我哥这次大难不死除了要感谢杜组长的保护外，那身抗冲击装备也起了关键的作用，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去装备部领取，异能者是免费的。”
  时有尘停下了笔，低着头若有所思，淡淡地回答：“好。”
  李诺离去后过了半晌，时有尘放下笔。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虽多但丝毫不显杂乱。他知道先前的微妙感和调查报告给他的异样感觉从何而来了。
  首先，如果陈不沉是背叛者，为什么临近出发才进队，还要向李诺询问任务时间，难道不应该早就做好准备吗？
  其次，调查结果和李珞都说陈不沉给三人发过室外集合的消息，可是当时两拨人明明才分开没多久，就算加上治疗前的准备时间也不过十五分钟。
  如果陈不沉的目的只是要炸死他们这一行人，那下车后找个借口绕路或者生点事端，把所有人都引到爆炸点去岂不是超额完成目标，何必多此一举。
  而且他下车后和那三个人到底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