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周择面色惨白，虚弱地笑笑：“谢谢你的认同，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我很乐意为本部效劳，但至少现在还不行，我还有一些重要的事要去做。”
  监管者整理完后把记录分别传给了本部信息分析处、决策团以及弗洛维奇，然后有些遗憾地说：“真可惜，如果能和你共事，想必我能见识到更多。”他起身，“那么就祝你任务顺利且成功，想做的事也尽如你的心意。”
  “再见。”
  监管者的离开也意味着林周择的任务完成了最困难的一个阶段，接下去他的目标就是——说服严致沅主动进入“健康咨询处”。
  “造梦”的逃亡者被弗洛维奇亲自抓捕回了协会，任务山林中发生的惨事也有了可考的依据，严致沅身上的枷锁一下子少了两道，但他本人依旧没什么反应。
  林周择没有在治疗室久留，在审讯部完成共感记录的当天，他就回到了3栋14楼。
  昏迷数日，林周择本以为家里会乱七八糟的，毕竟严致沅目前的精神状态堪忧。但他开门后竟发现里头干净的很，甚至比他离开前更整洁。
  林周择浑身的骨头和血肉仍旧刺痛，他一手撑着墙，勉强让自己不腿软倒地。严致沅就在这时从厨房走了出来，苦橙味裹住了林周择，在朦胧之中，他被打横抱到了柔软的沙发上。
  “别走。”林周择指尖微颤着，抓住了就要转身离去的严致沅的衣角。
  “你能听懂的，对吧。”他连呼吸都带着颤音，视野中模模糊糊的人影转过身来，低头安静地看着他。
  林周择：“我知道...你已经恢复意识了。”否则熟悉的苦橙香何以再次出现，屋内又怎会整洁如新。“你应该也都知道了。”
  “...”严致沅终于启唇，“何必为我，做到这地步。”
  何必为我以性命冒险，何必用一腔真诚回应我长久以来的利用。
  何必让我事到如今，才心怀愧疚。
  林周择闭上眼，一动不动地陷在沙发里，似乎这样疼痛就能减轻许多。“你是我的领路人啊。”
  “没有你，我可能早就失去了来这里的本心。”
  “我一直没好好对你说过吧。”
  “谢谢你，严致沅。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林周择痛得晕了过去。
  严致沅在他身边蹲下，把手心盖在他的心脏处。如果血液流动地慢一些，是不是就不会觉得那么疼了。
  五天后，林周择软磨硬泡拉着严致沅到了协会陵园的偏僻一角。这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在信息部露面，但林周择也神秘地消失了好久，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怎么了。”严致沅自从恢复意识起，不论是表情还是讲话语气都淡淡的，就像没有一丝波澜的湖面，没见他笑过，也没听他透露过什么情绪。
  林周择拉着他到了一座墓碑前。
  这座碑面看上去很亮，像是新立的，但是上面并没有刻字。“先说好，听完我的话才能走。”林周择似乎有些紧张，他看着严致沅的眼神有种异常的炽热和坚决。
  严致沅虽不解，却也微微点头，然后就听到。
  “我背了五年的积分贷，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买下了这块地，用来埋葬你的不安。”
  “按照规定，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不过你肯定知道的。”林周择伸手挠了挠鼻尖，“我去了他的老家，从村民那里拿到了一些他的旧物。”
  “这是他的衣冠冢。”
  “严致沅，去健康咨询处吧。”他侧过身，晚秋的凉风把落叶吹到了他的肩头，像有什么停驻留恋，“如果你失败了，我会再背十年...不，为协会打工一辈子，给你选一个风水最好的位置。如果你成功了，就答应我，忘掉梦魇里的那些事和他，好好当你的严部长，我给你打一辈子的下手。”
  第114章 对接
  时有尘不知道当时的严致沅是怎样的心情，但就自己听林周择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想人这一辈子，大概就是为了活这些瞬间。
  “后来他在那里吐得天昏地暗，我只能把他扶回去之后再善后。”林周择偷笑了下，“但是他真的就去了健康咨询处，我在外面等了一个通宵，第二天就发烧了。”
  “醒来的时候，他就在边上，一切如常。”
  “他从那里面完好无损地出来了。”
  据说协会异能者们有心照不宣的“三不原则”，“一不违反协会守则，二不得罪各区世家，三不踏进健康咨询处”，因为从里面出来的异能者大多是要么傻了，要么疯了。而不管是哪一种，结局基本上都是一样的。
  对家族、对组织来说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东西，就只有被丢弃的下场。
  而极少数能够安然无恙的，无一例外能力都又上了一个档次。
  “后来他就对这些地方应激得很严重，所以每次都只有我来。”林周择揉了揉眼睛，“我并不是来祭拜叛徒的，只是觉得既然我大老远弄来这些，不能只那一次起到作用。”
  “反正除了我们，也没人知道这底下埋得是谁。”不小心被吹进眼睛里的碎屑，在硬挤出的眼泪冲刷下流了出来，林周择抹去残余的泪液，“今天我告诉了你这些，咱们就是共犯了。以后如果我和严致沅闹了不愉快，你得站我这边。”
  孩子气的争宠。时有尘颇有些无可奈何，明明自己才是两人的后辈。
  “既然这样，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时有尘刚打算开口，就被骤然响起的通讯器声音打断。林周择看了眼来电，摆摆手示意时有尘一会儿再说。
  “喂，分部长，是我。”一听那头竟是8区分部负责人，时有尘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沉重了几分，他尽力控制着自己不在朋友面前现出端倪，哪怕他们才刚刚成为共犯。
  不知那头分部长说了什么，林周择脸色严肃起来:“是的，他上周已经外出进行任务，中途并未回过8区。”“......”“还没有动静。”“......”“好，我马上去安排，完成后会以报告形式发送给您。”
  通讯并没有持续太久，那头挂断后，林周择深吸了口气对时有尘道:“抱歉有尘，我有个紧急任务要马上离开，对了你刚才说要告诉我什么？”
  关于陆却之的身世和他的异能变异，乃至异能传承和觉醒本身存在的问题，如果林周择知晓了这些，并且去做深入研究的话，以他的才能，想必即便没有异能，将来也能走到更高的位置。
  “不着急，你先去忙你的，等回头咱们再细聊。”时有尘思索后觉得方才自己贸然开口还是有些不妥，这种事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的，于是还是决定，“我送你一段路，走吧。”
  按照协会规定，两人到了协会南门附近任务车辆集结的地方。“你自己去还是？”时有尘看了眼阴下来的天，有些不放心地问林周择。
  “信息部的林副部长？”突然有道声音自两人身后不远处响起，时有尘身形一僵的同时，出声的那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前。
  “你好，我是那边的对接人，我们走吧。”那人并未多做介绍，只言片语便要求林周择同自己离开。
  而他的眼睛，在话音落地的同时，撇向了时有尘。
  “是，麻烦您带路了。”林周择却似乎非常放心此人，不问其他就打算跟他走。“等等！”就在这时时有尘突然开口，“我和你一起去。”这下反倒让林周择颇为不解，他有些失措地看了看自己的好友，又有些尴尬地看向前来接头的那人。
  “这...”
  “可以啊，我不介意，这和任务并不相悖。”那人嘴角的笑意让林周择更加迷惑，但映在时有尘的眼中，却让他坚信了一件事——
  眼前这位接头人，便是那晚自己在A城训练基地资料馆外撞见的跳楼者。
  “啊，喔，既然您没问题，那我自然也没有异议。”林周择没多想，紧急任务当前，他只想速速前往，还急着完成后写报告发给分部长呢。
  于是三人在微妙的气氛中上了同一辆车，沿着熟悉的路线行驶了不知多久后，林周择欲言又止的模样终于被前面开车的人注意到了。
  “林副部长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那人的声音很敦实，像是没有掺杂空气一般，偏偏说话语气却是轻佻那一挂的，所以辨识度极高。
  林周择有些纠结地开口：“我是想和您确认一下任务内容。”然而车上还有时有尘在，以他这个任务辅助者的身份并不是很好主动开口。
  “没事的，这只是紧急任务，并非绝密，不需要对...他保密。”后视镜中，那双眼睛含笑地再次瞥向静坐不言的时有尘。
  林周择如获大赦：“好的。我接到的分部长命令是，代替严致沅部长对A城训练基地的实验设备更新进行全程监督。”他开始一如往常的任务前对接。
  “嗯哼，训练基地这边因为陆洺先生外出进行任务不方便中断，所以临时转交由我进行对接。”他仍旧没有对自己的身份进行介绍，现在看来是刻意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