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君山银      更新:2025-09-18 09:11      字数:3396
  “白瞎你这一双眼,谁说我想喝的?”桓秋宁冷哼一声,他把粥推到一边,“我是想看看粥里有没有毒,防人之心不可无。”
  “哦。”十三趴在窗台上凝视着他,“那你看出来了吗?”
  “你是不是欠削?”桓秋宁拍了下桌子,“你当我是什么人,药神谷的千年老龟?看一眼就能知道这里头有么有毒?”
  “……那你看什么。”十三撇了撇嘴,继续道:“十一哥,你这消息不够灵通啊。现在上京内传的沸沸扬扬的,说太医院去了一位神医,半柱香的时间就把陆决治死了,还说什么五种仙药,连伤鹤淮都出来了。”
  屋里头飞出了一个茶杯,十三稳稳接住,一饮而尽。他乐呵呵地说:“还是温乎的呢。”
  “上头让你查的人,你查的怎么样了。”桓秋宁转着手中的茶杯问。
  “苦菊,一枚弃棋。她的身世没查出什么东西,进宫的路子也很干净。但是,咱们铜鸟堂的人如果只能查出这么点东西,早就死了一万回了。”十三靠在窗台,叼着一根草,“她那死去的祖母是章管家托人埋的,老人家活着的时候苦菊没能尽孝,死后苦菊想让她入土为安,所以她去了常安当铺。她当了一件宫里的东西,当铺老板不是傻子,他不可能要钱不要命,所以他找了照府的章管家,也就是这家当铺真正的当家人。”
  “她从宫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桓秋宁问。
  “一枚玉佩。”十三摇了摇腰间的钱袋子,“不是普通的玉佩,是双云郡的空山玉。玉佩有半个巴掌大,镂空的,里面有两枚永安钱。”
  “……永安钱。”桓秋宁打了个响指,他轻笑道:“贼鼠一窝。”
  十三挠了挠头问:“谁是贼,谁是鼠?”
  “这件事已然明了,苦菊是照宴龛的人,照杜两氏对立,朝中已经出现了踩着他们往上爬的势力。”桓秋宁慢条斯理地道,“搅局者开始布局了。”
  “十一哥,能说明白点吗?”十三听得一头雾水,他腆着脸笑了笑,见桓秋宁懒得解释,只好自己哄自己,闷声道,“行嘞,那我自己捋捋。”
  十三思索道:“苦菊是照宴龛的人,毒是她下的。羽林军里头大部分都是身世清白的子弟,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搅浑水,嫁祸给杜卫,搓一搓他在军中的气势。十一哥,我说的对吧?”
  他以为桓秋宁会夸他一句“孺子可教也”,结果桓秋宁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么想下去,越想越偏。”
  桓秋宁的眸色愈发深沉,低声道:“苦菊是照宴龛的人,他走这一步棋,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让照芙晴入昭玄寺。一方面是为了撤出安插在稷安帝身边的眼,另一方面是因为照芙晴出了宫,他就能彻底地放开手,去布下一个局。我有预感,他要布的这盘局,会赌上他的一切。”
  他单手撑腮,不疾不徐:“而且你忽略了一个人——狄春香。棋子落盘,步步为营,必然会有它存在的意义。狄氏是太祖时期的显赫贵族,这些年在朝中势弱,他们想要站起来,就必须先傍上靠山。杜卫和他的三个儿子都是武将,他们需要谋士,狄氏愿意做他们的谋士,两氏距离一拍即合就差一步——诚心。杜卫要看到狄氏的诚心,才能决定这个盟要不要结。”
  “狄春香就是那个‘诚心’?”十三又问,“可是我听说狄春香和陆决可是老相好,她能谋杀自己的有情人?这不可能吧。”
  桓秋宁的十指在枣木桌上敲了敲,冰着脸,满不在乎地道:“感情这种东西,在利益面前,就是狗屁,没有人会一直对你真情实意。在你风光的时候冲你摇摇尾巴,等你跌落深渊之后,他们还会倒踩一脚,而且比别人踩得更狠。”
  “我从小就没爹没娘,也不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十三耸了耸肩,他脑子一转,突然问了一句,“十一哥,那你跟照山白这算什么,千里姻缘一线牵?他是断袖,你也不直啊。”
  “那是传言。”桓秋宁平静地注视着他,他越是平静,十三就越是害怕。于是他灵光一现,想起了之前在大门口听见的一句话,拍了拍手,笑道:“你们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桓秋宁的五官六亲不认,恨不得立马分家。
  “你是王八,他是绿豆。”十三还没意识到骤然吹来的冷风,一边笑一边说,自顾自地笑道,“绝了!”
  桓秋宁摆了摆手让他过去,十三不敢,缩在窗后瑟瑟发抖。
  桓秋宁忍了,他跟照山白的关系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干脆不提,免得越抹越黑。
  桓秋宁心平气和地道:“去查永安钱。狄春香是杜卫的人,她故意在房内放了永安钱,又在诏狱全招了。柳夜明拿此大做文章,绝对不只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我在想他们是不是想通过永安钱引出点什么……”
  “陆决之死,狄氏,永安钱……难道他们引出永安钱是为了让柳夜明查照宴龛?”桓秋宁思索了一会,思索道,“永恩三年照府的账肯定还有问题,我们要先人一步。”
  十三听得一头雾水,脑瓜子嗡嗡的,他腆着脸,拘谨地问:“十一哥,咱们做死士的,真的有必要想这么多吗?”
  “死士?”桓秋宁笑着把玩着了手中的瓷杯,似笑非笑,挑眉道:“从狼群中踩着累累白骨爬出来的人,这辈子不可能再把生死交在别人手里。我站在上京的城墙上,只能看到孤魂野鬼,他们告诉我,没有什么比活着更有滋味了。”
  听到这番话,十三的心里生出了几分恐惧。
  他并不是害怕桓秋宁,而是害怕他的过去。他担心有一天,他的十一哥会因为没人拉他一把而再也走不出来了。
  十三的过去是一块生了烂虫的朽木,千疮百孔,已经无可救药。而桓秋宁的过去是一条血淋淋的白绫,上面还有洗不干净的血。
  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活到什么时候。十三不能保证自己能活到那一天,所以他颇为真挚地对桓秋宁言道:“十一哥,把我当成你的刀,我心甘情愿做你的死士。”
  在铜鸟堂,十三是踩着十一的肩膀活下来的。从那一天起,他就下定了决心要把这条命还给他。
  从前他没说,是因为他怕他的十一哥觉得他没出息,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
  其实他们一样,都是在夜里游荡的孤魂野鬼,看不清上京的灯火,也没有归路。
  第14章 人影入画
  照府里规矩多,条条框框的规矩约束着府里人的一言一行,桓秋宁对这些破规矩嗤之以鼻,唯独对宵禁这一条还算尊重。夜里没人走动,他行动才方便。
  桓秋宁在照府小住了半月,大部分地方他都摸熟了,唯独照宴龛的房间他没去过。
  于是,在照宴龛去宫里看冤的一脸青绿的杜卫受训的那一夜,他潜入了照宴龛的房间。
  照宴龛的房间内设有不少机关,一部分是为了藏东西,另一部分是为了保护他那条命。桓秋宁谨慎地逐一查探机关,搜完之后小心地复位。就在他以为不会在照宴龛的房间内发现有用的线索的时候,床底下响了两声。
  床底下还有机关。
  “什么东西值得他往床底下藏?”桓秋宁轻步走过去,他悄悄地蹲下,两手撑着地,探头往床底下看。
  倏然,三个飞镖从床底深处径直飞向桓秋宁,他起身一躲,幸亏及时的攥住了飞镖,不然对面的白玉瓶被打的稀碎,定会打草惊蛇。
  手掌流出的鲜血发黑,不好,飞镖上淬了毒。
  此毒虽狠,但不致命。桓秋宁咬着下唇忍了忍,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缠在伤口上后,他伸手轻轻地敲了敲床下的地板。
  果然有暗室。床下空间狭小,桓秋宁的胸脯紧贴着地板,小心地钻了进去,将入口的那一块木板挪开后,他顺着木梯进入了暗室。
  与寻常的暗道一般漆黑,不同的是此暗道内有一种香味,像是女人常用的胭脂水粉的气味,而且要更呛鼻一点。桓秋宁捏着鼻子,强忍住了一个喷嚏,这一忍,给他把眼泪都憋出来了。
  桓秋宁看着墙上雕刻着上京的街景,边走边摸索,他在想照宴龛会在暗室里藏什么东西。刚想到金银珠宝,他就在蜡油干涸的古铜灯上摸到了一枚永安钱。
  藏钱?又是一个爱财如命的人,贪婪真是吃人啊。
  明明已经家财万贯,却还要在府中藏钱,他的私房钱可不就是藏在床底下吗。
  密道中有风,出口很可能通向地面或者其他的房间。桓秋宁点燃了一盏蜡烛灯后,看到了一扇铜门。上面刻着大徵各大世家杰出子弟的名字,处于中心位置的是皇族殷氏。
  “这老东西该不会半夜睡不着,钻到床底下研究明儿谁会害他吧?”桓秋宁轻笑,他注视着铜门,没敢轻举妄动。
  门上有画有字,远看是一幅大徵的地图,近看是各大世家的关系图。桓秋宁通过门上雕刻的文字,看出了各大世家从太祖建国以来在大徵势力变化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