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作者:
君山银 更新:2025-09-18 09:12 字数:3291
“就当是我欠你的。”桓秋宁心头一软,走到照山白身前,半蹲着说,“上来!”
照山白咬牙站起来,扶着膝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道:“不必如此,我不要你的……”
又是这般难哄。
桓秋宁不管他情不情愿,伸手把他拉到了后背,将他背在了背上。照山白比他想象中的要瘦,要轻。
桓秋宁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双影依偎,握住了身后人的衣袂,低声道:“三壶桑落酒,二两炒花生,一样都不能少。这是你欠我的。”
第45章 半句情诗
屋内弥漫着苦涩的药草味,透过雕花木窗向外看去,老树亭亭如盖,枝头有两只翠鸟。池中莲叶接天,偶有游鱼跃水,溅起珠玉。
檐角的铜铃轻晃,蝉鸣阵阵,似远似近,不聒噪而悠长。桓秋宁执扇轻摇,倚在窗边,抬眸看着榻上之人。
忽有一道白影从窗外一闪而过,桓秋宁轻抚窗棂,温声道:“汤圆,过来。”
一只白狼从窗外探出了脑袋,桓秋宁揉了揉它的后背,“进来吧,没事,他睡着了。”
汤圆纵身一跃,从窗外跳进了桓秋宁的怀里,在他的下巴上蹭个没完没了。桓秋宁捧着汤圆的脸,捏了捏它的耳朵,问道:“最近吃了什么好吃的,小脸养的这么圆。”
汤圆回头凶神恶煞地瞪了照山白一眼,然后不情愿地“呜呜”了两声,就好像是照山白欺负它了一样。
桓秋宁心知肚明,汤圆是个小霸王,以照山白那个性子,只有汤圆欺负照山白的份。
他走到床榻前,手指轻轻蹭过照山白的额头,还是很烫。
眼下照宴龛入狱,照家三叔又是个不擅长为人处世的主,从前对照氏阿谀奉承的氏族如今无不对照氏避之若浼,恨不得把自个儿撇的干干净净的。
平日里受了照氏不少恩惠的太医也是两难,他们不敢亲自到府上来,只托人送了些药材,此刻就堆在与君阁外,任凭府上的人给他们家公子胡乱煎药。
桓秋宁不懂医术,只知道些简单包扎伤口的法子。平日里他受了风寒发了烧,无法吃药,也没人给他医治,都是他自己熬过去的。
但是照山白不行,他没吃过苦头,不一定能熬过去。
桓秋宁托人按照药方熬了药,他把照山白抱起来,轻声地哄着:“照山白,起来吃药。多少喝一点,会好受一些。”
照山白烧的正难受,他迷迷糊糊的握着桓秋宁的手腕,嘴唇开开合合,吐出来的字又黏又热,像日影倾斜时耳边吹过的晚风。
桓秋宁替他擦了汗,又给他的额间盖上了一块新的帕子,轻声问道:“说什么呢。”
照山白枕在桓秋宁的胳膊上,眼角藏着珍珠,鼻尖也是红的。他闭着眼,哼哼唧唧地说:“我想我阿姐,我想喝阿姐熬的粥。”
原来是饿了。桓秋宁用帕子给他擦汗,顺便也擦了眼角的泪。
手帕顺着鼻尖滑到了他干涩的上唇,桓秋宁盯了一眼,突然收回了手。
“行。你先把药喝了,我去给你弄。”
桓秋宁喂完了药,带着汤圆往外走。他心想,突然去昭玄寺请照芙晴给他熬粥,是不是有点太冒昧了?
于是,他转身走向了庖屋。
一个时辰后,一位蓬头垢面的青衣公子端着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八宝粥,满脸自豪地走进了与君阁。而他身后的那只白狼,像是闻见了什么难以描述的味道,一脸嫌弃地跟着他走,边走边吐。
照山白已经醒了。他坐在床榻上,身上盖着一件青色的外衣,脸色惨白,如澧兰沅芷般脱俗,又带了点凄美。
汤圆见照山白醒了,它趴在桌案上,咬牙切齿地冲照山白发狠。桓秋宁抬指弹了弹汤圆的额头,说道:“汤圆,凶谁呢,你以为你吃的那些肉和骨头是哪儿来的。快去,冲他笑一个,好好地谢谢人家。”
汤圆很不情愿,它拉着一张臭脸,三步一回头,就等着桓秋宁让它回去。汤圆趴在榻下,冲照山白摇了摇尾巴。
“原来它叫汤圆。”照山白没多少力气,正晕着,他想抬手摸一摸汤圆,却抬不动胳膊,只好温柔地看着它。
桓秋宁坐在榻边,伸手一摸,还是烫的。药也喝了,汗也捂了,怎么还不退烧。
他一边吹着热粥,一边问:“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或者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我怀疑你中毒了。”
照山白不言不语,只是安静地盯着桓秋宁看。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受伤之后见到桓秋宁给他熬药。好像每次他生病的时候,桓秋宁总是对他特别的温柔,也不说那些让人心里难受的话了。
“说话。”桓秋宁不疾不徐,“你不说,我怎么给你对症下药。”
照山白半阖着眼,伸手去解上衣的衣带。桓秋宁舀粥的手一滞,他不知道照山白这是想做什么,难道是烧傻了?
照山白掀开衣领,露出了肩膀上的一道伤。一个半指宽的伤口已经发黑发紫,上面虽然结了痂,但是还在流血,看着像是暗器所伤。
果然还有别的伤。桓秋宁抓着照山白的手,将他的衣角褪到了肩骨以下,按着他的胳膊,挺身向他的后背的伤口看去。
身旁那人的鸦发丝丝缕缕地落在了他的脸畔,如春风拂柳,如蜻蜓点水,如一圈圈荡起的涟漪……
照山白屏气凝神,桓秋宁身上的淡淡香气从他的脸侧扑过,他感受到冰冰凉凉的指骨从他的耳尖蹭过,而后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疼。
竟然是将肩骨刺穿了!如此深的伤口,照山白竟然能忍到现在。
桓秋宁帮他把伤口上抹了药,这次照山白忍住了,没有像上次一般乱咬人。桓秋宁问道:“什么时候伤的?”
照山白半睁着眼:“在咏梅苑那夜。”
“……咏梅苑。”桓秋宁暗暗后悔,那夜他挡在照山白身前,还是让那个女人把照山白给伤着了。
“一直忍到现在?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不知道。”照山白说,“好几日前便觉得冷,我以为是在夜里受了凉。”
见桓秋宁又要盘问他有什么症状,照山白摇头,他心里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他急忙道:“我没事。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我父亲怎么样了?陛下给照氏一族定了什么罪?”
听到这句话,桓秋宁的面色一沉,他摸着瓷碗,“粥快凉了,先喝粥吧。”
照山白把粥放到了一边,摸着长靴便要出去寻人。桓秋宁把他拉回来,摁在榻上,不小心蹭到了他的伤口,疼得照山白出了一身汗。
“放心,他死不了。”桓秋宁的语气中还掺杂了点藏不住的失落。
照山白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现在就算是去了诏狱,也只能是添乱。如今最重要的是稳住照氏一族,与照三叔商量好对策再行事。
他注意到那碗被冷落在一边的粥,端起来,对桓秋宁道:“从昨夜到今日,幸好有你,多谢了。”
“小事而已,不必言谢。”桓秋宁懒兮兮地靠在一侧,手指轻点着太阳穴。照山白一连两句道谢让他有点接不住,他勾了勾嘴角,“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欠我的东西你别忘了。”
照山白淡淡一笑道:“谨记于心,莫不敢忘。”
粥还是温热的,照山白用瓷勺舀着粥,他喝了一小口,手指突然握紧了碗。他这般勉强的表情,像是在喝药,又苦又涩。
“不应该啊。”桓秋宁心道,“红枣、枸杞、莲子还有白糖都放进去了,不应该会这么难喝啊。”他琢磨不透,厚着脸皮问了一句:“不好喝吗?”
照山白浅笑道:“尚可。碗挺别致的。”
“那肯定!”桓秋宁抱着胳膊靠在榻边,冲照山白笑了笑道:“汤圆喝过,它说喜欢。”
汤圆趴在榻前,傲娇地摇了摇尾巴,它哼了两声,一脸嫌弃。
照山白吃了一小口,抬头问:“你要吃吗?”
“不啦!我才不跟小孩抢吃的,你慢慢吃,我去给你煎药。”桓秋宁抬手给照山白披了件毛绒绒的外衣,转身揉了揉汤圆的脑袋,“汤圆,走吧。”
桓秋宁回来的时候,照山白已经抱着枕头睡着了。
又等了一夜,照山白的烧还是没退。桓秋宁盯着他的伤口守了一夜,断定他中的是铜鸟堂的一种毒。想要救他,就得去见一个人。
走之前,桓秋宁坐在照山白的书桌前,提起笔想写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平日里照山白把他的书房四宝当成宝贝,别的东西都能碰,就这张桌案和上面的笔墨纸砚碰不得。
桓秋宁看着手底下的宣纸,微微挑眉,心想得留下点骚言骚语,逗一逗照山白。
写点什么好呢?
桓秋宁抿嘴一笑,想到了一句诗。写完,他满意地读了一遍,甚至红了耳朵!
“十一哥,你写的什么啊?”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了房梁上,此刻正伸着头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