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作者:君山银      更新:2025-09-18 09:12      字数:3285
  他们撕扯着铜鸟内心里的阴暗面,让他们永远被自己操控,永远成为掌中之物。
  而殷玉自幼长在深宫之中,年幼丧母,殷宣威也不曾给他过一丝父爱,他性情乖戾,喜怒无常,铜鸟堂会对他动手,并不是没有可能。
  即使是出身高贵的皇子,也逃不过被人利用的命运。
  看清铜鸟堂的真面目后,桓秋宁不由得觉得他们曾经让自己铭记于心的那份恩情,简直是可笑至极。
  罪魁祸首把你囚禁起来,竟然还让你对他们感恩戴德,真是荒诞又无耻!
  “另外,”桓秋宁问,“在殷玉的饮食中下慢性毒药的人,不是你吧?”
  “本宫还没有蠢到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自己陷于众矢之的的地步吧?”狄春香反问道,“本宫若是想让他死,宫变之夜,他就已经死了。”
  如果下药不是狄春香,也不是杜卫,那会是谁呢?
  殷玉让他去查这件事,查出来功过相抵,他还能多活两日,查不出来他以死谢罪,殷玉还会派别人继续查。
  伴君如伴虎,虽然桓秋宁知道殷玉对他早有杀心,但他留着自己的命,一定还有原因。
  会不会与铜鸟堂有关?
  如果殷玉是铜鸟堂的人,那么大婚那日,舞姬刺杀一事很可能是他自导自演,而十三刺杀照宴龛……
  此事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桓秋宁问:“我想知道一阶铜鸟是否有权限查看低阶铜鸟的过往任务?或者能不能查出任务是谁下达的?”
  狄春香的手指碰着茶杯,思索道:“低阶铜鸟的任务是由堂主直接下达或者一阶铜鸟驳回的任务,如果要查明细,就得回到铜鸟堂,去档案阁中查看。可是,没有人知道铜鸟堂的真正位置。你在怀疑什么?”
  “没什么。”桓秋宁不想对狄春香袒露过多,毕竟这个人见风使舵,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一旁侍奉的宫女见时辰不早了,上前低声道:“娘娘,夜宴快要开始了,请您移驾九华宫。”
  狄春香扫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局,残局仍是残局,二人各怀鬼胎,真正的心思根本不在棋局上。
  桓秋宁率先起身告辞,他出了凤鸣宫,在御道上遇见了照山白。
  不知是怎么了,从与照山白对上眼那一刻起,桓秋宁的脸就越来越热。明明是寒冬腊月天,可他就是觉得热,心里热。
  照山白见到他,神色一亮,快步走来。他伸手捂住了桓秋宁的手背。见他穿的单薄,照山白温声问:“冷吗?”
  “刚才有些冷的。”桓秋宁打了个趔趄,把另一只手也塞进了照山白的手心里,嘻嘻一笑道:“见到你就不冷了。”
  桓秋宁的视线落在了照山白的脸上。
  奇怪,这张脸他明明远处看过近处也看过,可每次看,都觉得自己从前好像从来没有看清楚过,怎么也看不够。
  仔细想来,照山白能在花朝节的姻缘榜常年霸榜榜首,也不是全无道理。
  清风霁月的世家公子,腹有诗书气自华就算了,偏偏还长了一张极好看的脸,任谁看了也移不开眼。
  他又看到了照山白唇上的咬痕。
  怎么还没好!
  “上药了没?”桓秋宁抽出手,指了指照山白的下唇,“你别舔,越舔越坏。”
  “没。”照山白抿着嘴,低头一笑,“忘了。”
  他不笑就算了,可他一笑,桓秋宁的心恨不得直接烧起来!桓秋宁开始怀疑那夜酒杯里下的到底是情药还是毒,他觉得自己好似中了一种无解的毒药,每每靠近照山白的时候就会发作,毒素渗透进心房,经脉,让他的呼吸、心跳、思绪全部失控。
  回过神,桓秋宁见照山白又在舔下唇,心里的火再也忍不住了。
  “你又舔!”桓秋宁凑上前,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不准舔,你要是再舔,我可就要……给你一点苦头吃。”
  温热的呼吸在他的掌心慢慢散开,有点痒。桓秋宁刚要松手,便被人揽着腰,往前贴了一步。
  他的另一只手无所适从,抓住了照山白腰上的玉牌才老实。
  “忍不住。”照山白的笑意渐浓,眼睛弯成弦月。
  照山白盯着桓秋宁的眼睛看,看他的睫毛轻颤,看他的鼻尖上凝着落雪……
  他低头,如蜻蜓点水般吻了上去。
  桓秋宁有些懵然。这一吻,让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很多风流暧昧的画面,这一切都与眼前这位如松如兰,淡定自若,笑意盎然的人有关。
  可这几个词与那夜的照山白完全不相干,甚至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桓秋宁可不是一个心甘情愿甘拜下风的人,他捧着照山白的脸,报复性地吻了回去。
  夜色渐浓,红梅在雪中悄然盛放。
  照山白带桓秋宁藏到梅树下,握住他的手腕,捧着他的后颈,肆意地霸占着一个吻。
  梅花落了满身,处处芬芳。
  照山白一边吻着他的左耳,一边细声耳语:“这几日,你为什么躲着我?我满上京找你,从城北找到皇宫,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你,守着你,不想让你再受到一点伤害。你为什么不见我?”
  这些话听得桓秋宁心里酥酥麻麻的,他害怕照山白是真心的,又期盼照山白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实意。
  他一直有很高的配得感,可每次到了照山白这里,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没躲着你。”桓秋宁心虚地喘了口气,他的脸蹭着狐裘宽氅的长毛,把头埋在了绒毛里。
  药酒会上头,但终究会酒醒。桓秋宁在清醒中恢复理智,那一夜照山白是为了救他,不了不让他忍受煎熬,才喝下药,与他一夜贪欢。
  桓秋宁心里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是因为他的善良,而不是爱。
  到头来也只能算是情非得已。
  如今桓秋宁醒了,照山白还醉着。
  许是空中的白雾太浓了,含着酒香多醉一会,哪怕是醉生梦死,桓秋宁也心向往之。
  桓秋宁蹭着他的脖颈,也确实嗅到了酒香。他心道:“欠你的这份情,我一定会偿还。千倍万倍的还给你。”
  第62章 宫廷夜宴
  宫廷深寂,夜里更是鸦雀无声。
  九华宫中殷玉在热热闹闹地大办晚宴,别的宫里连猫儿狗儿的叫声都没有,像一间间阴气森森的殡宫。
  路过黄门署[1]之时,照山白听见里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像是一位男子闷声哭泣的声音。
  黄门署里进进出出的太监不少,可他们竟然对这声音置若罔闻,照山白心觉古怪,想过去看看。
  桓秋宁挑着一盏琉璃灯,走在前面给他探路。
  枯井旁坐着一个人,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的官服,捂着胸口,张着大嘴,喘着粗气。
  仔细一看这人的胸口受伤了上,虽然已经缠上了绷带,但是伤口不见好,还在“滋滋”地往外冒着血。
  如果不是他抓住照山白的长靴,结结巴巴地唤了一声“中丞大人”,照山白都没认出来这人是陶思逢。
  按理说三日前他替永鄭帝挡了刀,那可是救命之恩,不加官封爵也就算了,竟然连个给他医治的太医都没有,就把人扔在了太监住的黄门署里头,让他自个儿吊着一口气等死了。
  照山白不忍心见人受苦,他蹲在旁边,把陶思逢小心地扶了起来。
  他刚想把自己的宽氅脱下来给陶思逢披上,桓秋宁就已经把自己身上的绒袍脱下,扔给了陶思逢。
  桓秋宁把灯放在雪地上,给照山白把狐裘宽氅上的带子系好了,说:“让他穿我的,你别着凉。”
  “两位大人,陶某有一事相求。”陶思逢的四肢已经冻僵,他紧紧地抓着照山白的长靴,哭道:“我要见陛下!求求你们带我去见陛下行吗!陶某要是能活下去,后半辈子愿意为两位大人做牛做马,赴汤蹈火。求两位大人给我一条活路啊。”
  桓秋宁掏了掏耳朵,这种话他听多了,一听就烦。但凡是说出这种话的,很少有人能做到。
  “今夜陛下在九华宫宴请百官,我带你去。”照山白看着陶思逢脸上的泪痕,叹气道。
  “可是……可是……”陶思逢瘦的可怜,他抿了一把泪,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冻红的双脚。
  他没有鞋子。
  他不能赤足去面圣,这是死罪。
  照山白察觉到了他的窘迫,伸手在雪地上量了一下他双足的尺寸,温柔道:“请稍等一下。”
  片刻后,照山白找往日受过照芙晴恩惠的公公要了一双鞋,是崭新的湛蓝色布靴。
  陶思逢看着那双干净的鞋子,泪如雨下。他咬牙忍着疼,穿上了鞋,弓着腰站了起来。
  走出黄门署时,陶思逢咳了一口血,他把嘴里的血吐的干干净净,每一步都走的格外硬气。
  今夜面对百官,永鄭帝就算是不记他的恩,也不会要了他的命。
  过了这夜,他就不用再受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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