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作者:君山银      更新:2025-09-18 09:12      字数:3358
  阿远往前凑了凑,道:“查到的都是一些众所周知的事。算了,我再跟你好好说说。谢禾是谢嘉宜和杜鸣的儿子,谢柏宴的弟弟,琅苏最尊贵的世家公子哥。这个人颇有才学,但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也不是他不上进,只是他的身份太特殊,两家都不敢让他致世,怕他随了娘,害了爹。”
  桓秋宁道:“昨日我见他待人彬彬有礼,却故意跟陆金菱唱反调,让人猜不出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个人还得细查。将军府呢?陆金菱养的死士进日可有动作?”
  “有。”阿远皱起眉头,不解道:“将军府那位夫人,又上吊了!陆金菱养的死士根本没工夫去办事,整日蹲在府里盯着那位寻思的夫人,生怕她真把自己给吊死了!”
  同为杀手,阿远一边说一边替他们犯愁。他继续道:“将军府里的怪事不止这一件。我听人说那位夫人之所以夜夜上吊,是因为她身上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他们说啊,将军府夜里闹鬼,好几个半夜出来小解的杂役,见到那鬼直接就吓死了!”
  “……闹鬼?”桓秋宁道:“既是如此,那么咱们只要以此为入手点,抓住在背地里装神弄鬼的人,不久能把事情看透了么?到时候谢柏宴和杜氏,谢氏之间的事,就会浮上水面了。”
  阿远胆儿不小,但他还是有些发怵,他问:“大哥,你不怕鬼啊?”
  桓秋宁皱眉看着他:“你见过鬼吗?”
  阿远脱口而出:“没见过。”
  “没见过的东西,你怕什么?”桓秋宁冷不丁一笑,“若是哪日你真见了鬼,记得叫我去瞧瞧,我还真挺好奇鬼长什么样的。这世上要是真有鬼,里头肯定有很多我的老熟人,要么是我的亲朋好友,要么就是我的故交。”
  “好嘞哥。”阿远嘻嘻一笑,“我大哥不仅英明,而且颇有胆识啊!初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是个一根筋的死脑筋,没想到你的脑子里头东西蛮多的,嘿,难怪那些船夫临走还要带着你。”
  “骂谁呢?”桓秋宁揉了揉酸痛肩骨,继续问:“李玑的尸体呢?处理了吗?”
  阿远连忙收了笑,认真道:“我没把他的尸体投河里喂鱼,我交给官府了。哥,我之前没跟你说实话,李玑也是铜鸟堂的人,他是十七。他不是我杀的,他是自杀的。”
  “我之所以把他的尸体交给官府,是因为他死之前跟我说,他的亲人有可能还活在世上。”阿远蹲在一边,叹了口气,“咱们从入铜鸟堂的那一天起就没有家了,亲人就是唯一的念想。官府的人可能会帮他找到家人吧,我希望他死后能够安息。”
  桓秋宁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呢?”
  阿远抓了抓后脑勺,脸上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我是个孤儿,我还是从丐帮逃出去的叛徒,在这天底下,连要饭都没有我的份,我只能靠手里的刀混口饭吃。别的铜鸟都恨铜鸟堂,但是我没那么恨,因为我不管怎么活都很狼狈,一样的狼狈。只有铜鸟堂让我觉得,我还是个有用的人。”
  “别这么想。”桓秋宁把茶杯送到阿远的手边,“其实人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不欠别人的,你是不是个有用的人,不需要证明给别人看。阿远,你要知道,人活着就是有意义的,即使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桓秋宁饮了一口凉茶,淡淡道:“很多人恨铜鸟堂,是因为它破坏了很多原本幸福的家庭,他让很多孩子失去了走在阳光下的机会,成了走一条路走到黑的恶鬼。所以铜鸟堂必须付出代价,必须要为自己的丧心病狂,遭受万人唾骂,千刀万剐。这一天,就快要到了。”
  听罢,阿远问道:“大哥,你知道铜鸟堂到底在哪儿吗?”
  “不知道。”桓秋宁摇头,他皱眉道:“但总有人会知道。天下之大,铜鸟堂能藏,就一定会有人能顺着蛛丝马迹找到它。只要活着就能等到那一天,一定要活下去。”
  阿远点头道:“大哥,那咱们下一步做什么?”
  桓秋宁用帕子擦了擦手,沉声道:“去将军府。”
  第77章 将军府闹鬼(一)
  半夜爬墙入府的功夫,桓秋宁在照府的时候就已经练出来了。
  到了将军府的大门外,他见到门外并没有冲他翻白眼的守卫,反而觉得不太适应。他拍了拍手,踩着刚砌的墙,折了一枝墙边的梨花,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进了将军府。
  将军府内鸦雀无声,阴森的气氛让人后背发凉。
  当然,桓秋宁对这种阴森的氛围没什么感觉,因为他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不会留下,连个鬼影也没有。
  所以,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桓秋宁轻步走在院子里,一边走一边往四周的树上瞧,他想看看将军府里头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那树上的吊死鬼到底有没有伸出长舌头。
  吊死鬼还没见着,桓秋宁就见了到一只白衣鬼,在一棵梨树下飘来飘去。过了一会儿,白衣鬼不飘了,在树下驻足,仰头观月。
  桓秋宁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人。他悄默声地走过去,做出一个鬼脸,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笑道:“小山白!”
  眼见着照山白要唤出一声“阿珩”,桓秋宁连忙捂住他的嘴,笑嘻嘻道:“嘘嘘嘘。别出声,你在这干什么呢?看星星,看月亮,还是想我呢?”
  见到桓秋宁衣袖上的湿泥,照山白已然明白此人是怎么进来的,他无奈一笑,抬手指了指梨树的树枝,道:“晾毛笔。”
  “雅兴啊。这位公子,今儿怎么心情这么好?”虽说桓秋宁本来是趁夜来查探将军府传闻虚实的,可他一见到照山白,就想冲照山白撒欢耍赖,想和他亲近。
  桓秋宁没个正形,晃着照山白的衣袖,跟个小猫儿似的腆着脸往照山白身上蹭,慢条斯理地问道:“照山白,你来琅苏是为了什么?”
  他想听照山白说两句情话听听,却没想到此话一出,那层薄如蝉翼的隔阂再次挡在了两人之间。
  身份与目的是他们永远没办法敞开交谈的东西,情谊虽浓,但是彼此的立场依旧没有变。
  桓秋宁能猜到,如今琅苏与郢荣关系势同水火,照山白来琅苏是为了与杜氏共同商讨对抗琅苏之计,这也是照山白今夜出现在将军府的原因。
  虽说兵不厌诈,但他不想试探照山白,因为他知道照山白这块小玻璃一碰就碎,他舍不得看照山白破碎。
  照山白颇为坦诚,直言道:“为了琅苏的兵权。”
  这是明面上的目的,照山白不说,桓秋宁也能猜到。但他这个人就是不想欠别的人,照山白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桓秋宁就一定会将心比心,告诉他:“我呢,来琅苏是为了查一个人。”
  点到而止,二人都没再继续往下说。
  桓秋宁转着手中的梨花枝玩,他见照山白又皱了眉,便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他道:“你放心,我定会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往外说。照山白,你别皱眉了。有句老话说得好,笑一笑,十年少!快,笑一个嘛。”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照山白握住桓秋宁的手,欲言又止。
  他纠结了好久,终究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愿意跟我回上京吗?待战事平息后,我会重翻桓氏一案,让桓氏一族的故去亡灵有一个安息之处。我想让你能以桓秋宁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我要为你正名。你,愿意相信我一次么?”
  “回不去了。”桓秋宁似笑非笑,语气渐渐低沉,“照山白,你知道吗?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有。”照山白道:“我就是你的退路。我愿意做你的棋子,做你的枕木,做你的垫脚石,或者别的……只要你想,我都可以。我愿你为你做任何事情,我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他又诚恳地问了一遍:“给我一个机会,跟我走,好不好?”
  桓秋宁佯装困倦,他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湿热的眼角。他歪头一笑,问:“照山白,你喝酒了吗?怎么一直说醉话呢。”
  照山白垂眸道:“我心不假,句句真心。你不信么。”
  “我当然信你。”桓秋宁身后从他的身后又折了一枝梨花,别在了照山白的耳侧。梨花似雪,把少年的皮肤衬得白皙,像温润如玉的白瓷。
  “好啦,别不高兴了。我都依你,好不好?”桓秋宁冲照山白卖了个乖,笑盈盈地说:“我今夜可是来捉鬼的,你可莫要耽误了本公子的正事儿。我想问问,对于将军府的传闻,你知道多少?”
  照山白答道:“略知一二。你跟我来。”
  偌大的将军府,夜里竟然连个人影也看不见,所有的屋子都紧闭着木门,屋里也没光。红眼的乌鸦在树枝上孜孜不倦地鬼叫,恨不得喊破嗓子。
  走到东厢房外,照山白回头,温声问道:“害怕吗?”
  “怕呀。我怕死了!”桓秋宁躲在照山白身后,眼睛、鼻子、眉毛皱成了一团。他当然不害怕,他就是想离照山白近一点,所以厚着脸皮笑道:“放心放心,一会儿要是真见了鬼,我绝对不会丢下你先跑哒!”